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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离幼儿园并不远,就算是高峰期,也能在二十分钟赶到。
车开到幼儿园门口苏寻就急着要下车,穆远却按住她的手:“等一下,我停好车跟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没见过小宗了。”
苏寻按在车门上的手慢慢收回来,双手平整地放在膝上,轻应了声:“好。”
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幼儿园只剩两三个小朋友没被接走,苏小宗远远地看到妈妈跟穆叔叔来接他,顿时兴奋地跑过去抱住苏寻的大腿,仰着漂亮的脸蛋看穆远,“穆叔叔。”
穆远弯腰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微笑问他:“想不想穆叔叔?”
苏小宗没心没肺地松开苏寻,转身抱住穆远的大腿,用力点头,字正腔圆的说:“想。”
穆远大笑着把他提起来放在自己肩头,偏头看向苏寻,眼中尽是温柔,“走,我们吃饭去。”
苏寻愣了一下,看着他肩头上兴奋的苏小宗,忽然说不出话来,就算她很努力做一个好妈妈,但对苏小宗来说,有些东西是她给不了的。她想起今天上午见过的陆程杨,如今两人都在b市,或许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苏小宗的存在,到时她该怎么瞒着他?她这么做对于一直想见爸爸的苏小宗来说是否太自私。
苏小宗激动地坐在穆远肩头上,感觉自己忽然变得好高好高,他见过很多小朋友的爸爸都让他们坐在肩头上,穆叔叔虽然不是他爸爸,但是他也好喜欢他。
他兴奋地看着妈妈,怕妈妈不答应让他跟穆叔叔去吃饭,连忙说:“妈妈,我饿了,我想跟穆叔叔去吃饭,不然你回家还要做饭,很辛苦的。”
穆远温和的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决定。
苏寻抬头看了苏小宗一眼,无奈笑着:“走吧。”
——
陆程杨在那个位置站了许久,夜幕笼罩着这个城市,玻璃窗下灯彩辉煌,万丈霓虹,他想起苏寻说的话,在泥泞里挣扎了几年却忽然失了斗志,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从不肯认输。
身后的门被推开,秦森讥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打算今晚就站在这儿过夜了?”
陆程杨转身抓起桌上的钥匙,走向门口,“喝酒去。”
秦森本来还打算嘲讽他几句,见他完全没把他的话装耳朵里,“啧”了一声跟着也走了出去。
走到停车场,陆程杨才想起自己的手受伤了,便上了秦森的车,
秦森边开车边分神瞟了眼他缠着纱布的手,又忍不住嘲讽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自残这爱好。”
陆程杨曲着长腿靠在椅背上,原本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不理会他的嘲讽,直接问:“苏寻是什么时候在你公司上班的?”
“她只是公司一个普通职员,我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进的公司。”秦森没好气的说,“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况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原来还结过婚。”
传媒广告只是凯森涉猎的部分领域,苏寻只是其中一个普通的员工,加上她平时很低调,秦森不知道苏寻的情况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程杨沉默不语,想起还压在桌上的辞职信,心口又是一阵烦闷,这几年他设想过千百种跟她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她会那么平静地告诉他,她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她什么都很好,她怕他的纠缠打扰。
现在的她就像只刺猬一样狠狠扎了他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想逃离,陆程杨说不上来这种如刀绞着的焦躁烦闷到底有多煎熬,直压得他有些喘不上气。
苏寻比他想象中的要洒脱太多,他以为她至少会记恨他。
秦森见他没应声,也没再说话,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到了会所后,两人直接进了包厢,秦森点了一堆酒,往陆程杨面前一推:“给你点的,怕你一个人喝着没劲儿,我叫了两个朋友过来,刚好认识一下。”
陆程杨看了他一眼,开了瓶酒倒进酒杯,一连喝了几杯还是没能压下那股苦闷。
不到半小时,包厢门被推开,秦森抬眼看了一下,笑着说:“来得还挺快的嘛。”
陆程杨闻声抬头,眉头顿时紧拧,黑眸微眯看着眼前的人。
“刚好在这附近。”穆远笑了笑,忽然看到坐在沙发角落喝酒的陆程杨,眼底先是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想到刚才苏寻跟他说的话,“我今天见到陆程杨了。师兄,当初我拒绝你选择跟他在一起,你很清楚我跟他的事情,小宗是他儿子,难道你跟我在一起不会觉得别扭吗?你能心无不甘的把小宗视如己出吗?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
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他居然就跟陆程杨碰面了。
秦森看着两人的波流暗涌,抛出疑问:“你们两认识?”
“呵,何止认识。”穆远讥讽道。
秦森何等聪明,马上猜到了,难掩惊讶地看着他们:“穆远,别跟我说你最近追的我们公司那职员叫苏寻?”
陆程杨突然站起来,冷着脸走向穆远,沉声问:“今天下午来接她的人是不是你?”当时他站在12楼远远看着,并没有看清接走苏寻的男人长什么样。
穆远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回答,不屑地勾了勾唇,突然抡起拳头朝陆程杨脸上一拳打了下去。
陆程杨抬手在嘴角狠狠擦了把,眼底染上了丝戾气,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就往穆远脸上揍。
“你们干嘛!”秦森愣了一下后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站在中间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来斗殴的?”
陆程杨紧盯着穆远,重复之前的问题:“今天下午来接她的人是不是你?”如果是,那就是苏寻骗他,如果不是,苏寻也是骗他。
“这一拳我早就想给你了。”穆远也抬手很抹了嘴角,偏绕过他的问题。
陆程杨面色一沉,冷着脸坐回沙发上,倒了一杯酒端在手上晃了晃,墨黑的眸盯着晃动的液体。
秦森蹙眉刚想说话,陆程杨忽然将酒杯“啪”的一声放回桌上,起身往外走,淡淡扔下一句:“我先走了。”
秦森火大地喊了一声:“靠!到底谁说要来喝酒的!”门已经关上,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陆程杨下楼后才想起自己没开车,走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问“去哪儿?”,他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苏寻现在的住址,连她现在的号码也不知道,只能报了酒店地址,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回到酒店后,陆程杨刚拿到苏寻的号码,没有犹豫地就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陆程杨蹙眉掐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又拨了几次,依旧是关机。
陆程杨疲惫地倒在床上,他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几乎没睡了,在她原来的住址下等了两天都没见到她,没想到反而在公司里见到了,偏偏是今天。
他闭了闭眼,五年前的今天,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手段逼她离开。
——
晚上苏小宗吃多了,回到家后说肚子不舒服,苏寻一直忙着照顾他根本没注意到手机已经关机了,等照料好苏小宗哄他睡着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她洗完澡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又控制不住想起陆程杨。
一想起他,苏寻便失眠了,大半夜还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脑子里浮现的画面是梦还是她的回忆。
他们离婚的那天是5月28号,苏寻正准备毕业,可笑的是他们离婚的消息来得迅猛突然,手续也办得飞快,那天晚上,苏寻躺在床上一夜未眠,陆程杨却一夜未归,她不敢想象他那个时候到底是在哪儿,在谁身边。
她怕自己胡思乱想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跟他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大三的学生,并没有常住在这里,但她的东西很多,角角落落四处都有她的东西,等她把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都收好后,天已经开始亮了,只不过天色昏昏沉沉的,好似马上就要下雨的感觉。
很糟糕的天气,跟他们领证那天完全不一样的天气。
陆程杨就在这样昏沉的早晨中回来了,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旁边是一只硕大的箱子,好像在等他回来。
听到脚步声,苏寻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走到窗前,脱下指上的那枚素色戒指,当着他的面扔了下去,没有阳光的映照,那枚戒指在空中泛不起一丝光泽,暗暗淡淡地掉落,如他们的爱情。
陆程杨眉头皱得很深,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苏寻拖着那只硕大的行李箱经过他身边时,他猛地伸手拉住她,声音低哑干涩:“等一下,我送你……”
苏寻垂着眼睛不看他,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可怜,所以她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其实很想哭,眼泪却好像干涸了似的怎么也流不出来。
从那时候她就知道,不是流的眼泪越多就越难过,而是明明很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痛全掩埋在心底深处,慢慢干涸溃烂。
她的声音淡淡的,很平静:“不用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寻寻。”
苏寻脚步顿了顿,低着头等他的声音。
“你要好好的……”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离开你就想去自杀的。”苏寻忽然尖锐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世界一片沉寂,只剩下行李越来越小的滚轮声,和渐行渐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