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袭

二品才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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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门前,巫鸩拦下了子载。

    牤已经准备好就死了,一晃神儿看见巫鸩倒是愣了一下。

    在鬼方上城,巫鸩一直戴着面具以假面示人,所以这其实是二人自薰育部别后第一次见面。

    算起来,这是巫鸩第二次从殷人手里救下他了。只不过头一次时巫鸩英姿勃发,容颜秀美。如今虽然形容未变,内里却像是空了一般,从头到脚说不出的憔悴。

    巫鸩压根就没想跟他叙旧。她恳请子载稍后行刑,自己去见妇好。

    子载一听巫鸩是从井方来的,便也跟了过去。丢下个牤没着没落,被拖到一边等着去了。不过他也不孤单,蓝山吊着半拉膀子走过来,跟他蹲在了一处。

    “单于,好久不见啊。”

    蓝山咧着嘴傻乐,俩人在鬼方上城打过交道。

    “你是……蓝山?你怎么在这?鬼方营地那边都传开了,说弃大哥带人跑了。弃大哥人呢?咋就只有巫女一个人?”

    牤不顾自己被绑得瓷实,扭着身子往他身边蹭。几个商兵叫骂着想把他拖开,蓝山把脸一拉,乜着他们:“这是薰育单于!你就这么对他?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我看着呢,跑不了。”

    商兵们看蓝山说话底气十足,倒有些含糊了。一个行长行个礼,问道:“但不知您是哪位?”

    “前面那位看见没有?那是小臣鸩,昭王亲册的。现在是小臣鸩,等回了王宫还要继任大巫咸的!咱是蓝山,小臣鸩的戍卫!”

    众商兵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得“小臣”、“大巫咸”就一齐咂舌,知道得罪不起,遂对蓝山客气不少。

    蓝山那神气活现的样子逗乐了牤,他啐了一口,笑骂:“看你小子这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什么小臣大臣嘞!你一个蓝族人,干嘛上赶着给一个巫族人做戍卫!”

    说着,他往营门栅栏上一靠,大剌剌踢了蓝山一脚:“去找点酒来,渴死我了。”

    “好嘞。这事得喝着酒才好说……”

    这俩莽汉在外头喝酒叙旧,另一边,巫鸩已经进了妇好的大帐。

    她一眼就看出妇好脸色不对,可还没等她开口,妇好先迎上来拉住了她。

    “小鸩,怎么是你?你从井方回来的?怎么回事?”

    妇好急于得知细节,便示意子载先出去。可是子载心系父亲兄长,也想知道详情,磨蹭着就不肯走。巫鸩顾不得回话,先行礼下去替牤求条命。

    她粗略讲了一下牤的事,着重叙述了牤在薰育部和鬼方上城救过弃和妇纹。

    “望大人看在牤有恩于小王的份上,先把这莽汉收押起来。把他攥在手里,便能牵制住薰育部不妄动。他要是死了,倒对我们没什么用了。”

    妇好本来就没打算杀牤。刚才一时失神,只不过想让牤吃点苦头罢了。如今巫鸩分析利弊,当然更不会害他性命了。当下交代了子载如何安置此人,打发了他出去。

    帐中剩下她俩,妇好也顾不得寒暄问候,立即抹平了沙盘示意巫鸩详细讲来。巫鸩手持细枝,一边画,一边把昭王交代的做战方略细细讲了一回。

    她说了很久,妇好听得很仔细,偶尔在关键的地方问上一句。等巫鸩讲完,橘色的斜阳余晖也洒进帐来,帐中一片暖洋洋的寂静。

    妇好盯着沙盘上的井陉道长出一口气,叹道:“天帝庇佑,大邑商难关可度了。”

    二人细细拆分解读,一场包夹大战跃然眼前。妇好思忖着说:“若要掩护昭王的行动,不被鬼方易发觉,我就必须在鬼方易正面做些个大动作,让他顾不到身后才好。”

    她站起身来,大声叫来一个戍卫,吩咐他立传雀侯及各师亚、射等长官前来。巫鸩见她伸手要铜胄,忙上前捧住问:“大人等等,您要干嘛?”

    “给鬼方易回个礼!从今天起,轮到我主动了。走,趁这夕阳正好,一起去鬼方易门前掠个阵。”

    巫鸩一把拉住她:“且等等。”

    妇好笑看着她,只听巫鸩低声问出一句:“大人,先让我给您瞧瞧病症。您最近是否经血时常淋漓不尽?”

    笑容褪了下去,妇好扭过头去不说话。

    其实妇好小产之后并未痊愈。她心系昭王,不肯回宫将息,硬撑着披挂上阵数月不停连番激战。结果思虑、操劳过度,月事便一直不干净,一次能持续两旬左右。

    她自持强健,殊不知妊娠小产乃是女人命门。一个不当,百病皆由此生。小产未调会至血海亏损,肤发不荣,面色蜡黄只是小事。长此下去,精元熬干,人便再无难得救。

    若在之前,巫鸩绝不管这闲事。但她自幼父母缺席,妇好是第一个知道了她的身世还毅然出手相助的长辈。就是这一丝的温暖,便足以让巫鸩下决定全力回报。

    巫鸩劝住妇好坐下,亲自为她针刺穴位,烹煮汤药。妇好一边被巫鸩摆弄,一边还不间断的接见各级军官亚长,流水线一样发布着命令。

    见她总不会乖乖休息,巫鸩皱了皱眉,走到门口叫来个戍卫吩咐了几句。

    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肚子已经初具规模的妇纹赶来了。

    见了巫鸩,妇纹欣喜不已。巫鸩匆匆讲了弃在井方一切安好,隐去了他新纳侍妾的事不提。接着,两个女子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一起看向妇好。

    妇纹点点头:“放心吧,交给我了。”

    于是看着妇好的任务就交给妇纹了。

    药汤煮好,妇纹端着药塞进妇好手里。还没沾唇呢,雀侯又来了。妇好正欲放下碗,妇纹接过去柔柔一句:“好娘,儿给您端着。”

    她真个就端汤药侍立在侧了。妇好一愣,赶紧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苦得她皱眉点着巫鸩嗔道:“亏你想得出来,居然叫纹儿来看着我!”

    “小臣劝您不听,当然只能请小王妇出面了。”巫鸩表示很无辜。

    三个女人笑了一回,被晾了半天的雀侯咳嗽一声,表示他很茫然。妇好敛了笑,示意他上前来:“雀,从今起,咱们可要闹点大动静了。”

    巫鸩对雀侯行个礼:“雀侯大人,我是小臣鸩,今夜请让我随您出战。”

    这天夜里,商军偷袭鬼方联军。

    领军的是雀侯,为他做先锋的是巫鸩。

    鬼方易怎么都没想到一直保守防御的商军居然会主动出击。巫鸩带领一群背着火石箭镞的先遣步兵向联军营地逼近的时候,鬼方易刚刚打发走了向他要人的阿琮。

    阿琮和鬼方易打了半天交易,她扬言如果鬼方易不把自个夫君换回来,薰育部就撤出联军,不再协助鬼方伐商。鬼方易含糊不过去,只答应明天去与商军交换俘虏。

    送走了阿琮,鬼方易立刻就把牤扔到了脑后。一个族长单于算什么?战局陷入焦灼才是要紧事。

    他不明白,自己的计划明明没有问题,为什么到现在战果寥寥?

    鬼方易怂恿龙方在南边叛乱独立,又派鬼牙偷袭甘邑,在他的推断中,这两处必定会分去一半商军主力。商军一旦分散便失去了人数优势,到那时,无论下危、龙方、甘邑,只要有一处得手,就能前来与其他二者汇合,合围商军。

    可是一旬多时间过去了,这三方居然一个都没能得手。

    南边的龙方伯压根不想入侵大邑商。他只是想要独立作邑,不再向商王俯首称臣而已。所以商军不来,他也不主动出击。他的军队压根就没出过龙方。

    鬼牙在甘邑的进攻倒是顺利把甘盘从下危引过来了。但是甘盘毕竟是老大宰,是个曾经辅佐过两代商王的狠人,加上又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封邑,当然不会让鬼牙为所欲为。

    所以鬼牙只占了甘邑边鄙的三个小邑,之后却迟迟不再寸进。始终突破不了甘盘的防线。

    至于主战场下危,那就更憋屈了。

    鬼方易手握三分之二的百族联军,还有六宗骑兵在手。而下危被甘盘和望乘分走了六师,余下镇守的只剩下五师而已。

    可就是这五师,居然把鬼方易生生挡在了下危,无论他怎么变换战法,就是无法一口吃掉。

    不能久耗,一定要想个办法迅速破敌。

    鬼方易正在苦思,就听外面炸雷样乱了起来,哨兵的牛角号混着马嘶人吼声:“夜袭!敌人夜袭!”

    好大胆子!居然玩夜袭!

    鬼方易呵呵冷笑,嘴角那小痣跳了几跳。几个缁骑正要冲进帐中,却见鬼方易大步迈了出来:“吹响号角,令赤鬼部骑兵迅速集结迎敌!”

    “通知左骨都坚守阵地,联军不必迎击,各自为战即可。”

    “通知黄鬼部,全体黄鬼骑兵跟在赤鬼部右翼!”

    “其余各部不得擅动,原地观战!”鬼方易笑得愈发发狰狞:“来得好!让我泻泻火!看清楚,谁才是天生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