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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里的戍卫都是各族权贵家的庶子,在家中不得重视,又想找捷径接近族长。如果一个万幸被族长欣赏,搞不好也能变成下一个鬼牙。
所以他们但凡有机会执行族长、大夫人的命令,便只会认真努力做过头,绝不会糊弄差事做不到位。
右骨都府就被这群认真的戍卫给翻了个底朝天。
府里一片狼藉,屋子里的东西全都被翻了一遍,连席子都细细摸过了。妇纹岿然屹立,全不理睬满院咋呼蹦跶的戍卫。其余五人忍怒站着,不说话,也不搭理他们。
几间屋子全都翻遍了,火灶和水缸都没幸免。俩戍卫拿着戈把伸进去一阵猛搅,水花溅了他们一头一脸。
木头看不下去了,高声骂道:“咋的?大殿里连口水都不给的啊?赤眉白眼跑到来这来讨水喝。来来来,把缸也一起搬走呗。”
那时的缸都是尖底,屋子里是土地,水缸是半埋在地上的。木头真就走过来要去挖水缸,和那俩戍卫一推搡,木头吆喝一嗓子,石头和蓝山立马跑过去帮忙了。
木头机灵敏捷,长于刺探情报,肉搏功夫就差一点。而石头和蓝山俩却是不好惹的高手,没动几招,那俩戍卫就趴下了。
外面的戍卫一看自己人吃了亏,也都纷纷跑过来帮忙。可这些个花架子连战场都没怎么上过,一顿呼喝嚎叫之后全都被蓝山和石头扔进了水缸里。
这下戍卫长绷不住了。打从进门起,他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傲慢样子,见了妇纹连个顺畅话都懒得说。如今手下人一半都被扔在缸里挤着玩,他可真急了。
“右骨都夫人,我们是奉命行事,您这样不好吧。”
妇纹看都不看他。
幽冷冷一笑,嘲讽道:“戍卫长还知道这里是右骨都府啊?我还以为您是瞎了呢,闹腾半天了也不知道来跟我们夫人见个礼。”
戍卫长哪里受过这奚落,心头大恼,下巴一抬,重又拿鼻孔对着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宠物也敢吆五喝六!我与夫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戍卫长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对面那一脸寒霜的女子。
妇纹揉了揉手腕,冷哼一声:“族长治下越来越不严了,什么猪头狗面的不懂规矩的玩意儿也敢在大殿里。”
她抓住幽的胳膊,正色道:“听好了,他叫幽,是右骨都的身旁人,与我是一样的尊贵。记清楚了!”
幽很少见到妇纹生气的样子。几乎所有时候,她都是端庄浅笑,温柔的如同大家的姐姐。如今她居然为了自己去跟一个戍卫计较,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边姐弟俩团结和美,一旁挨打的戍卫长可不干了。他一蹦老高,大声吼道:“所有人听着!右骨都府上的……人偷了族长的玉戈!厉夫人有令,仔细搜查!必须找到!”
他到底也没敢再提宠物俩字。
戍卫们乱七八糟答应着,下手更加没了分寸,恨不得连屋顶都一起拆掉。
姬亶忍无可忍,大喊一声:“什么玉戈!我们右骨都得的多了!还巴巴的去大殿偷?!这是污蔑!木头石头蓝山!动手!”
好,这一声令下,几个人各抄家伙连砍带砸。蓝山连武器都不要,硕大的拳头一拳一个,被打中的戍卫不是口鼻窜血就是肋骨折断。幽护着妇纹站得稍远一些,冷漠地看着这一团乱。
乱吧,越乱越好。把乱子都留在前院,就没人注意后院那堆倒塌的破茅棚了。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不多时,所有的戍卫就都被他们给丢在了院子里。戍卫长鼻青脸肿,抓住一个高个子戍卫挡在身前,边往门口退边喊:“快去请厉夫人!”
话音刚落,他就腾空飞了起来。整个人划过院子,吧唧一声砸在了幽的脚边。幽哼了一声,抬脚踢开这团哀嚎的玩意。
厉夫人出现在门口,随着她一起进来的,是一百名荷弓搭箭的戍卫。
她迈步走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戍卫在前头开路。随她前来的戍卫们迅速把妇纹一行人包围起来,森森箭簇全都对准了这六个人。
厉夫人在妇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妇纹不卑不亢,默然与之对视。厉夫人大怒,华服珠冠哗啦一响,甩手朝妇纹打去。
可惜这一掌没让厉夫人痛快——幽抓住了她的手。
“松开!”“松开!”两个壮汉威胁着上前,持弓的戍卫们也纷纷吆喝着,拉弦的声音响成一片。
这威胁对幽一点用的都没有。他手上一使劲,厉夫人哎呦一声矮了下去,幽攥着她的腕子往背后一拧,逼她转向众人。
“来,放箭啊。”
“放下放下!”头戴鹰羽的壮汉双臂往下一个劲的压。看来他是个管事的,戍卫们都听话地放下了箭镞。
威胁解除,幽往前一推,厉夫人闷哼一声向前栽去。鹰羽戍卫赶紧展臂接住,可刚把主子扶起来,他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废物!”厉夫人骂道。居然在此地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她又羞又怒,杏眼圆睁把这些个戍卫一起骂了个够。“这么几个人都拿不下来!你们干什么吃的!”
她转向妇纹,眼里冒出火星子来:“右骨都夫人,你好大的威风啊!连我的人都敢动?”
妇纹轻快地笑了一声,施施然行个礼:“厉夫人见笑,毕竟我夫君刚刚拿下了沚邑。他在前线不得享受,我在城中豪横一点想来也没什么。”
鬼方崇尚武力。每次抢掠征战之后,立下头功的人不管什么出身都会被族长奖励一卣酒,允许他在自家邑中夸耀三日。妇纹来这些日子里常与大熊聊天,这些个习俗她了如指掌。
弃得了沚邑,这可是大功一件。妇纹就算在上城里豪横也没什么,更何况只是在自己家打几个戍卫呢。
合情合理。厉夫人一噎,问罪没了借口。转而瞥见幽,她的目光瞬间又毒了起来。
“右骨都夫人对我鬼方的习俗很了解啊,那你知道不知道,奴隶仆役偷窃主人财物,是个什么罪过?”
妇纹掩嘴轻笑:“您大概是搞错了,我这院子里没有仆役,更没有奴隶。他们都是我和夫君的朋友、族人。”
“好舌头!我不扯别的,如今族长丢了一个玉戈,我怀疑就是这个贱人拿的!自他伺候过族长一夜之后,玉戈就不见了。”
她的指头戳在幽的鼻尖前。妇纹不动声色地站在那个手指头前面,把幽挡在身后:“厉夫人可能没听清,我刚才说,这府里没有什么贱妾奴仆。您肯定是记错了。”
贱妾奴仆是指出身卑贱的男女奴隶、没有人身自由的杂役仆人。除此以外,就是众人(平民)和贵族。
这女人居然和一个男宠相处和睦!厉夫人失笑道:“马羌好族风,男女居然能可共事一人!”
戍卫长帮腔怪笑,没人理他,遂悻悻闭了嘴。
妇纹寸步不让:“厉夫人,我夫君得了偌大功劳。族长都还未曾许他殊荣,你就跑到我这里一通抢砸。说什么找寻玉戈,却是连水缸都一并砸破了。如今我倒是要叫人快马追上族长去问一问,如此对待有功之人的家眷,是什么个意思?”
毕竟在殷地王宫里历练过,妇纹深知这种宅院宫室内的争斗最要紧的,就是占住一个无可辩驳的立场,拉一个最有权势的人来为自己撑腰。
她有信心,只要厉夫人不敢明目张胆的举兵来伐,鬼方易这个大靠山就好使。
果然,厉夫人一双眼睛瞪得要把妇纹嚼碎吞了,也没有辩驳这句话。
但她的怨气已经攒得升到了眼睛,必须得找个出口发泄。
一见厉夫人嘴角的法令纹又深许多,戍卫长不顾满头满身的土,忍疼上前来行礼赔不是:“厉夫人也是替族长分忧。还请右骨都夫人暂避一下,让咱们看个清楚,也好还您清白。”
戍卫们要散去再搜,妇纹叫道:“等一下。”
开什么玩笑,妇纹久在王宫,当然知道那些个龌龊手段。厉夫人肯定会让人偷偷拿个玉戈扔在自己屋里,然后栽赃在幽身上。这种事妇纹不齿,也不想陪着玩。
再说,后院地穴里还藏着巫鸩主仆俩呢。
她直视厉夫人,寸步不让:“夫人,刚才您没来之前,我这里已经遭了一轮搜查了。这院子里的东西连水缸都没有被放过,若是我弟弟藏了玉戈,怕是早就被翻出来了。如今您来了,只叫这些戍卫跟您汇报一声便是,若要再次翻检,妇人实在经不起!”
妇纹一只手按在肚子上,冲着厉夫人莞尔一笑:“我已经有了身孕。我家右骨都有话带回来,让我保重身子,可不能再经什么折腾了。”
这一下捅了厉夫人的肺管子。她自己婚姻不幸,最见不得别人夫妇和美。
她面色飞快变化一番,最后雍容一笑,大度道:“放心,我不让他们搜查屋子就是。”
妇纹刚松口气,就听厉夫人恨声喝道:“把右骨都夫人扶出去,搜这几个人的身上!”
众人大惊,妇纹来不及抗议就被一个壮汉挡在身后,眼睁睁地看着一群人朝着幽他们扑了过去。
蓝山第一个被按倒搜查。有人下黑手一扯,他胸前的珠串被拽断了,骨珠、玉块和铜片哗啦散了一地。
蓝山大怒,咆哮一声掀翻了压住他的人,不管不顾埋头就揍:“那是我给外甥女攒的!你还我!还我!”
戍卫们被他揍得嘴歪眼斜,狂呼救命。厉夫人骂道:“一群笨蛋!打回去!”
登时又是一波人围住了蓝山,那些个珠玉散在地上,被人脚踢踩得到处都是。蓝山气得头发倒竖,抢过一把铜戈就和他们拼命。
后人有云:自古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个戍卫装腔作势拿捏软弱之人还行,如今碰上个泼出命去的莽汉,那还有什么好?不一会,骨折筋断的倒了一地。
持弓的戍卫围得倒是拢,可拉满了弦也不敢放箭——右骨都夫人的话,他们都听见了。族长真要秋后算账,他们那里担得起这责任。
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厉夫人本是来撒气的,如今见了这么个不要命的,反而被唬住了。踌躇之下,只好妥协:“都住手!”
众戍卫巴不得一声,纷纷l离了蓝山往后退。厉夫人正在调整表情和妇纹敷衍,忽然嗤啦一声,一个戍卫奇道:“这是什么?”
幽的衣服被扯开了,一张绢布飘落在地。厉夫人弯腰拾起,只见上面曲曲弯弯一片墨线。
包括蓝山在内,所有人的脸都白了。
PS:唠两句,每到节日前就觉得特别崩溃。不管咋样,总算是能看到曙光了。再熬两天也就放假啦~~
大家挺住!预祝国庆快乐!
明天容我休息一天,周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