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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卫长铁了心要在南邑闹事,南邑众人怒不可遏,没一个害怕退走的,反而都围了上来。
屠四大骂:“你们这些旧族人好不知羞!整个亳邑的吃穿用度都是我们这些人劳作的!不感激也罢了!今儿个还跑到我们这地方来撒野!好好好,来得正好,正要闹到大司徒那里看他怎么决断!”
说着便挥起拳头冲了过去。戍卫长仓皇躲过,几个戍卫抡起铜戈啄下去,屠四也不知怎么向前一突冲出包围。他伸开大手揪住一个往人群中放箭的射手,把他往上一抻再一顿,这射手立刻就软了半边,长弓也掉在了地上。
屠四一脚踩在那弓上,鼻孔里哼出一声:“就特么这点水平还想欺负南邑?!呸!”说着向前一突跳进戍卫群中。
他也不抢武器,只那么东一拳西一肘的,不知怎么的就冲到了戍卫长面前,俩男人面面相觑,屠四咧嘴一笑:“打死不算?”戍卫长只觉肚子猛的一震剧痛,捂着腹部蜷缩下去哇哇吐了起来。
戍卫们的铜戈适合远程攻击,近身功效就大打折扣。见戍长在地上滚成一团,他们赶紧往后跳开几步抡起手中铜戈冲着屠四啄砍。可屠四一击得手已经逃入了南邑人群中,戍卫们扑上去要拖屠四,和邑人推搡着打成一团。
眼见真要出乱子,南邑正急的拍腿跳脚。可是他左右来回说好话,劝谁都不听,反而像一捆黍子似的被推来搡去,最后得连布冠都掉了。这可咋整!别说闹到大司徒那,就是闹到左卫长那里,他也吃罪不起啊!
自从亳主扶持新邑之后,新邑和旧族的矛盾就层出不穷,隔几天就有一次纠纷。监管刑狱的大司徒是亳主的长子子旦,这些事他调停得烦不胜烦,最后放下一句话:新邑旧族再起冲突,情况严重了才能上报给他,轻的由负责城防的左卫长处理。
左卫长子启的处理方法更奇特:把滋事双方的族长、邑正斥责一顿、罚俸半年,累计三次直接撤换邑正。南邑算是不惹事的,就这样也已经在子启手里有两次备案了,再闹一次他就别想做这个邑正了!
不做邑正他咋讨生活?这不要命了嘛!南邑正团团乱转,爷奶祖宗胡乱叫个不停。
眼见真不能收拾,忽听一阵奇怪的轰鸣着由远及近超向这边迅速扑来。南邑正捂着冠子一抬头,遂大叫起来:“云!!云!!”
却原来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由西边天上汹涌而来,还带着震人耳膜的聒噪声。那黑云扑到近前直冲院中众人而去,直打得地上众人哇哇怪叫。人们脸上手上刺痛不已,身上忽然就多了一道道血口子。
有疼急眼了的看得真切,吼道:“是雀!雀!”
原来是一大团雀鸟。这些鸟儿也不知怎的疯了一样向骨婶院中挤去,爪子和尖嘴在人身上频频抓挠。众人受不得,纷纷搀扶着四处奔逃躲避,顷刻间就清了场。一直等到院中再无人站着,那团叽喳怪叫的乌云才升空飞走了。
南邑正和戍卫长早躲进屋里去了。鸟雀忽然攻击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南邑正胆战心惊,拼命回忆是不是自个祭祀上疏于供奉,天帝降罚了。那戍卫长脸上手上全是血口子,却似乎毫不在意,只一个劲的问他:“邑正,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总觉得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石相击声飘来。
“听见个屁!”南邑正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辖内的邑子出了事他第一个跑不了,哪儿的新邑和旧族打死人都行,自己这块地方千万别闹。戍卫长不理他,继续朝外面探着脖子听动静,片刻后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只见院中盆碎罐翻一地狼藉,只有骨嫂坐在地上拍腿大哭,身旁一个矮壮汉子正努力想搀扶她起来。
一见这圆眼汉子,南邑正跟见了救星一般,也不觉得碍眼了,迈动小短腿跨过来。那汉子一抬头,赶紧趋步上前行礼。这个狼狈时刻还能受到这恰到好处的礼数,南邑正跟喝了凉酒般舒服。他抖了抖竹简,拖长了音儿道:“猪十三,南邑的人口还得查呀……”
猪十三连连点头,圆眼挤成弯月笑道:“天这么热,哪能让邑正您和戍卫们劳顿呢?我那屋里上好的酒浆肉羹铺陈好,请您和这位长官到那边略坐,这差事我替您办去。”
“这可是司空紧催的官差,你行?”
“南邑众人全都感念子画大人的恩情,怎敢不尽心尽力。您如果不放心,可以请两位戍卫跟着小人一起去。”
最后,戍卫长带着几个手下留在猪十三院中喝酒纳凉。南邑正带了俩射卫跟着猪十三走了一圈。
有猪十三陪同,邑人们都很配合。邑中人口增减数也很快查了个清楚。猪十三领着一些老成众人送南邑正一行出邑,到邑口的时候,猪十三低声问道:“邑正大人您耳聪目明,这内城是有将什么大事吗?这一天忙得,又是提前开市又是普查人口。”
南邑正吱唔了一声糊弄过去。倒是一旁的戍卫长听见了,哼了一声:“大事?打仗的大事!就快要从各族抽调男丁参军建旅了,你们这些南邑的废物最好别编进我的队中。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这个愣子!浑身上下就剩个嘴了!南邑正赶紧岔开话问猪十三:“你家那闺女呢?怎地今日不见人?”
“嗨,半大孩子正是疯的时候,谁知道在哪个沟沟坎坎里耍呢。”
猪十三没骗人,他闺女小眼现在确实在一个沟里蹲着。而且此刻正竖起耳朵努力分辨他们的谈话。
当年规划新邑子时为了取水方便,在各个新邑中都修有水井。这些井的垂直修法和天下各族都一样,先是向下挖出一个大方坑,等挖到水面时再向下挖一个小方坑,呈大坑套小坑的形状。
汲水时,人需得抱着水罐顺着大方坑边上的脚窝绳梯爬下井底,再趴在小方坑边上扒着围拢井口的四根木头放下水罐汲水。只不过亳城这些新井为了清理井中枯枝杂物,又在各个井之间修了一些横向连接的地下渠。旱时方便渠工清理水井,涝时又可以排水防灾。
方才小眼恰好和木头进门,猪十三便立刻让闺女领着四人抄近路出村躲了进去。
横渠只有半人高,除了小眼,其他三个人只能用爬的姿势窝在里面。从井下听上面的声音嗡嗡不清,只能听到一波一波的喧哗声。
井底潮湿阴凉,小眼坐在渠口,一眼不错地盯着下面四根木头间的明亮水面,一边还轻声安慰着那四个姿势憋屈的大人:“木头哥,鸩姐姐,再忍忍。还没等到我爹的信号。”
其他人还好,木头手长脚长,怎么换姿势都不舒服。只感觉后脑勺和四肢全都挨着地,那地还嗖嗖得往外冒湿气,实在不舒服。他哼唧着偷偷蠕动,巫鸩一个眼神瞪过去,木头不敢动了。可安静一会儿又难捱,只好嘟囔道:“这洞也太小了,渠工得多矮才能钻进来掏树叶淤泥啊……”
一阵衣衫窸窣声,小眼嘻嘻笑说:“是木头哥你太高了,外城的渠工你是做不了了。内城的渠沟宽大,你倒是可以去试试。”
内城水井也有渠沟相连?弃眼中精光一闪,正要问个清楚,小眼倒先欢呼一声:“好啦好啦,是我爹。”
就见小井中微微荡漾的水面上映出一张晃动的脸。弃扒在渠口向上瞧,正看见猪十三小半个身子伸出井沿,正冲他们挥手。
等他们一爬出来,弃就冲猪十三跑了过去。他压低声音道:“猪哥,求您帮个忙。”
猪十三迷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