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今夜带刀振衣赴田门

爱喝粥的男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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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中,抽泣声一片,三名半大的孩童浑身焦黑,围在陈笙的面前,瞳孔中有着迷茫不安之色。

    妖儿哭过之后,倒是显得非常坚强,还不断安慰着这些与她同岁的弟弟妹妹。

    徐平安坐在马车头,双目深沉,死死得盯着远处的西湖水,波澜不惊。

    李骥沉重,小声道:“公子,你说会是刘元吗?”

    “昨日早晨我们拒绝了他的招揽,因而生恨,想要报复我们。”

    徐平安蹙了蹙剑眉,仰天吐出了一口大气,手中捏起了那柄铁钉刀,微微紧了紧。

    “不是刘元,是田百川干的。”

    “来了扬州得罪之人也只有他一个,刘元还算不上敌人,他虽行不善之事,但身上多少还有一点江湖气,就算他想报复我,也应该不会如此不择手段。”

    “那田百川在扬州城头被我讥讽,象牙山的财路也被我断了,此人心胸狭隘,有毒辣之相,肯定是他。”

    李骥闻言点头,开口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徐平安凄然一笑:“憨墩儿,我倒希望是刘元,那样好歹弄堂中的老弱妇孺多半不会遭此毒手。”

    “是我太自负了,以为什么事自己都可以掌握,才小觑一头恶狼的阴狠,这是我一生的罪过!”

    李骥低头蹙眉,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徐平安,妙词玄语一向不是他的强项。

    他心中同样愤恨,若能意念杀人,田百川已然死上几百次了。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公子,师傅说夫人不喜刀剑,便不让你动武,今夜还是我去吧。”

    “我保证让他比巷子里的杀手头目还要惨。”

    徐平安抬高手臂,目视那柄修长的铁钉刀,另一只手摸了摸脖子间的月牙吊坠,深吸一口大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滔天杀意。

    他在等人,等一个人,等安顿好这几名孩童,交代好弄堂的后事。

    便,带刀振衣,做一做侠客该做的事。

    “我恪守了娘亲的遗愿,不曾杀人,不曾捏剑玩刀,甚至十数年来,我也养成了一种心性,认为杀人并非唯一的,最好的解决方式。”

    “就好像,象牙山的流寇,横行霸道的刘二,甚至那群要杀我的杀手,我都没有取其性命,只是按照我以为的惩罚方式对待了他们。”

    “但就在刚刚我发现,有些人该杀,有些债也必须还,非一个罚字可以磨平。”

    他说着有些惆怅,伸出一手,摊开五指。

    “人的手就这般大,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这世道也非我一人可以扭转,我能做的,就是一刀快意恩仇。”

    李骥沉默,而后道:“师傅曾对我说过,你早晚有一天要提起刀来,我不信,没想到成真了。”

    “甚至连同你的天枢第一脉竟然都可以无师自通了,我想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闻言,徐平安苦笑连连:“看来,李归尧这老头什么事都能知道,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让我来扬州,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不明白。”

    “我心如刀剜,甚至我不敢多看那火场一眼。”

    李骥叹气,他自小被李归尧收养,还允同姓,与徐平安一条裤裆穿了十数年,很是了解他的脾气。

    所以,有些话他选择沉默。

    压抑的气氛过后,马车中的数名孩童兴许是哭累了,终于是睡着了。

    狼狈至极,但好歹无性命之忧,只是可惜了陈笙那小子,额头生静骨,有着赤诚之心,却又要几近毁容。

    让人扼腕叹息,他才十四岁。

    不像徐平安,自小有药浴与丹药作伴,皮肤除却隐隐作痛外,并无他事。

    …………

    夜深,湖畔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他步伐矫健的走近了马车。

    “我来了。”

    来人一双浓浓的眉毛非常显眼,着一身白衣气宇轩昂,胡渣零碎,中年模样。

    正是刺史府的白衣幕僚,余巡。

    想来想去,徐平安也只能找到这么以为可以帮他的人了。

    徐平安轻“嗯”一声,与李骥同时跳下了马车。

    “弄堂之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尽管开口。”余巡蹙眉,十分侠气的说道。

    “因我而起,也当由我而终。”

    徐平安又指了指马车,道:“车里有几名孩子,有些许轻伤,劳烦余大哥替我照顾一夜。”

    “那名最大的男孩,叫陈笙,他毁容了,若有良方,恳请帮帮他,我不想他背负的太多,徐平安铭记在心。”

    余巡看了一眼马车,透过微风吹起的帘布,依稀可以看见横七竖八,衣衫褴褛的孩童们。

    不禁叹了一口气,自责道:“此事,我余巡与刺史府有脱不了的干系,可以说有极大的因果。”

    “如果当初扬州城门口,我不劝阻你,也不在乎田百川背后的人,或许那几十条人命也就不会发生。”

    李骥闻言来了一丝火气,不满道:“那你为何现在不带着刺史府的人动手,你都这般笃定是田百川在暗中出手,残杀百姓了!”

    “还是说你家主人鱼刺史鱼大人的官小了?”

    余巡无奈摊手,苦笑道:“庙堂不比江湖,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田百川的确不足挂齿,但他牵扯的太多。”

    “一旦出了丝毫差错,死去的就不再是几十条人命,甚至连鱼刺史这等人物都要跟着人头落地。”

    李骥火气更大了,听这话语好像几十条人命该死一般。

    正要发作,却被徐平安抬手给阻止了。

    “余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憨墩儿性子急,你不要计较。”

    “刚才跟你说的事,希望你可以答应。”

    徐平安说话平淡,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可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吓人,连余巡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心知,扬州城今夜要翻天了。

    “你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这就带他们回刺史府,我想我家小姐可以照顾好他们,毁容之事我也会想办法。”

    余巡说话显得亦很自责,而后犹豫再三吐出了一句:“你,小心。”

    徐平安拱手谢道,耳朵一动,看向后方,原来是妖儿听见动静突然醒了。

    “哥哥,你要去那?”她脸上依旧有泪痕,不过看见徐平安似乎很安心。

    “哥哥去做一件事,明天你睡醒了哥哥就会来接你。”

    “啊?”妖儿面露苦色,有些不情愿。

    “妖儿你要听话,照顾好车里的弟弟妹妹,他们刚刚没有了亲人,你是不是应该替哥哥做好表率?”

    说着,他抱起妖儿,一脸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认真的看着她。

    妖儿犹豫后,看了看马车,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不放心道:“那哥哥,明天一定要接妖儿,不然妖儿就绝食,绝食三天!”

    说着还扳着自己的小手指,仰着脑袋计算着。

    余巡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暗道:“徐平安此子不夭将来必成大器,叹只叹在他又怀大爱,极具人格魅力,难怪幼薇小姐那样的女子都常将其挂嘴边。”

    “好。”徐平安会心一笑,与她拉勾勾。

    温情总是如清泉般潺潺而流,洗涤了他隐隐约约间增长的戾气。

    马儿轻啼,余巡驾车消失在了夜幕中,妖儿这丫头还将脑袋伸出马车,使尽给徐平安和李骥两人挥手。

    ………

    马车彻底消失之后,徐平安与李骥对视一眼。

    今夜,带刀振衣赴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