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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安石和司马光两位大佬介入此案后,事情就复杂起来了。
王安石当时正在极力主张变法,而司马光却是坚决反对变法的一方,二人同时接手一个案件,自然要分个高下。王安石认为按照神宗的诏书,阿云确实不应该被判处死刑,
而他的对头司马光则认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何人都不能干预法律的公正性,就算是皇帝,一切都要以大宋律法为准,阿云不管有何种理由终归是故意杀人,理应判处死刑。
司马光的意见是,阿云谋杀已伤,按律应当处以死刑。
王安石的意见是,阿云有自首情节,可减刑,不当死。
御史中丞滕甫仍要请求再推选官吏评议决定。皇帝又下诏将案件送交翰林学士吕公着、韩维、知制诰钱公辅重新审定。吕公着等人的议论与王安石一致,于是皇帝制书说:\"可以\"。可是法官齐恢、王师元、蔡冠卿等对吕公着等人所议不赞同。于是皇帝又命王安石和法官等人共同讨论,反复研究这一案件。
本案的关键就是阿云与韦阿大的婚姻是否成立?王安石等人认为,阿云母丧未过,舅舅就将其指给韦阿大的行为,不合礼法,阿云也就不构成十恶中的谋害亲夫的大罪,阿云杀人未遂,在审讯中又如实供述,应当认定为自首,按照宋刑统,应当减刑二等,阿云就不应当判死刑。
但是司马光等人认为,阿云有杀人的故意,不管是否杀人,按照刑统,谋诸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阿云已伤韦阿大但未杀死他,故判阿云绞刑;同时,又阿云被问即承,应为按问(自首),按《名例律》犯罪未发已发自首条规定,阿云因谋杀致杀伤人,自首,免其所因之罪(谋杀)后,从故杀伤法治其杀伤罪,而《斗讼律》斗殴故殴故杀条规定:故杀人者,虽已杀未死,已死更生,意欲杀伤,偶得免者,并同已杀人处分,阿云杀人已伤,判斩刑;而且阿云的婚约已成,杀伤亲夫,是为十恶也,故而不能赦免。
矛盾在于:当时来说阿云守孝期间不应婚嫁,所以是不合法的。但是人们又觉得已经收了男方的聘礼就是真的夫妻了。
王安石、吕公着等人认为,阿云与韦阿大的婚约本就不合法,故而阿云与韦阿大的关系就是“凡人”,也就是一般人,阿云伤害韦阿大的行为就应当按照一般的罪名减等处罚。但是司马光他们不这么认为,他们一方面认为阿云与韦阿大的婚约是“违律为婚”,但是他舅舅既已收受韦阿大的财物,那么婚约成立,阿云的行为就属于弑夫,不当赦免。
最终神宗皇帝还是采信了王安石一方的观点,先是将阿云的死刑改成了流刑,然后又特旨将她赦免,放她归家。
司马光上任后,在悉数废除新法的同时,并没有忘记阿云之狱的争论。司马光并不敢公然废除宋神宗的敕令,只是以新皇帝宋哲宗的名义发布一道诏令:“强盗按问欲举自首者,不用减等。”实际上并没有触及阿云之狱争论的核心问题,即“谋杀已伤”是否适用自首的问题,充其量只是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挽回一丝颜面而已。即便如此,这一规定也遭到了质疑。时任给事中的范纯仁就认为,对“持杖强盗一律不得减等深为太重”,建议对强盗等罪“按问欲举”也应根据情节予以适用。为此,于次年又规定:“犯罪因疑被执,如因诘问,能自首服,并依按问欲举自首法。”算是为这场争论画上了句号。
当然也有野史传闻司马光复相后,令登州官府将阿云处决,不过赵佶倒是觉得司马光没这么无聊。赵佶此时将此案又提出来,让在场的诸位大臣有些诧异,当年此案可是几乎将大宋两制以上高官全部卷入了,好不容易才算得尘埃落定,怎么今日官家又提起此案来了。
刑部尚书何执中赶紧说道:“官家,此案业已结案,尘封已久,就不必再提了吧!”
赵佶笑道:“吾非是提此案,只是问问,阿云案案情简单,亦不复杂,朝堂之上,为何争论许久?”
作为当时参与过此案的吕惠卿出来说道:“昔日之争,王荆公欲慎刑,司马温公欲重刑,先帝罪疑惟轻,故赦其罪。”
赵佶笑着问道:“朝廷百官,连这么一件事实清楚的案子都不能断个明白,还需要中枢、枢密院合议,是刑统不清,还是百官连案都断不明白?抑或是别有原因呢?”
几位宰相不由的腹诽,那会不是搞党争嘛,阿云案到了后面,哪是针对这个案子,已经演变成了律敕之争,司马光的观点更符合法理,因而也得到了多数官员尤其是司法机关官员的支持。而王安石支持许遵的主张,也有他自己的目的。宋神宗继位后,打算任用王安石进行变法改革。而进行变法改革的一个重要路径,就是要突破现行法律,以君主的“敕令”推行新法。而根据敕令对案件的处理进行裁决,无疑是树立敕令权威的机会。因此,阿云之狱争论的实质,就是律敕之争。
看着一帮跪伏在地上的台谏官吏,曾布也一直在给赵佶打眼色,赵佶问道:“吾看台谏整日里是无所事事吗?吕嘉问、邓洵武下台谏鞠问多久了?到底怎么审断的,台谏可有说法?自己的案子还没弄明白,就去管开封府、大理寺的案子。”
赵佶问道:“殿中侍御史何在?今日参与弹劾的一律罚铜!吕嘉问、邓洵武到底怎么处理,苏相可知道?”
苏辙说道:“台谏现已鞠问得实,吕嘉问营缮越法、亏折市易钱、私焚案牍,在润州任上贪墨盗用公使钱,台谏议削嘉问三秩,黜儋州编管,邓洵武诋诬宣仁皇后、滥用刑罚,台谏议削两秩,落职致仕。”
赵佶心想苏辙还是心软,果不其然,当年被他们迫害过的群臣如范纯礼、李格非等人都不服,认为台谏的处罚太低,曾布出来说道:“官家,吕嘉问恶绩昭彰,如不重处,何以服众?”
见曾布作为新党大佬都要求处理吕嘉问,章惇、吕惠卿都一言不发,这些官员们还不明白吗?吕嘉问已经成了落水狗了。众多的官员都站出来痛打落水狗,要求严惩这二人。赵佶就坡下驴说道:“既然百官不允,吾亦从之,台谏将此案拿去重审后,三法司公议。”
赵佶接着说道:“蔡卞要从速将无忧洞一众人犯明正典刑,令开封百姓得知,吾绝不宽宥害民之贼。大辟之后,悬首都门,永为昭鉴!”蔡卞领旨,赵佶还补了一句:“台谏官吏都去监斩,见识见识这帮凶徒。”
赵佶说完,径直让梁师成宣布退朝,回到垂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