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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夹杂一丝湿润缓缓从山中吹来,上清镇的居民们便在晨起之钟和祭祀神官的烟火气息里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镇子东头山上的青石碎板小路上一个少年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出现了。
每月月初少年都会走过崎岖不平的青石路下山来采办一些油米面,一是放风,二是属实在山上呆的太过难受了,身不乏心乏,少年郎嘛,脑子里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喽。
少年姓叶,名恒。因要学习那本家中老祖宗所传之《梅花易数》,所以便被家族里一位隐世清修的老长辈派人接去了龙虎山上清宫修行家学《梅花易数》和《龙图规范》,时至如今也是归乡时间短,山上岁月长。
虽说叶恒不是家中独子,族中还有一个堂兄一个堂姐,但是堂兄自小起便对这些不感兴趣,堂姐也是对此间事物一窍不通,唯有叶恒对那些稀奇古怪、玄之又玄的事物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与探索的欲望,于是乎那位如今已是高龄的老长辈便派人接回了这个还是懵懵懂懂的少年郎,为之取字——寒渊。
当时的叶恒年纪轻轻,太是轻轻,一窍不通,被人连蒙带骗被迫的带上了山。
上山之后少年的心头便通晓了一个情感词汇,那就是后悔。
知道山上日子清苦,但是少年郎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清苦成了这般模样,每日卧榻安睡之地少年无甚将就,但是自家肚肠里这五脏庙小神仙们着实是受不了这每日的清汤寡水了,夜夜在少年腹中作祟,只是因为这每天的吃食不是白菜,便是土豆。
虽说以前在家时家中父母长辈们对他算不得娇生惯养,但是也不至于如此这般,再加上小孩子嘛,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又容易饿,每每夜晚饿的夜不能寐的时候,总是过分怀念外婆做的红烧鸡块。
于是乎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乘着夜色,叶恒决定千里走单骑,溜了溜了。
跑路之前还不忘给那个总是眯眯眼看着他微笑的老头留了一封信,虽说是信,也不过是大黄纸上扭扭捏捏的爬了几条小蚯蚓,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大字:
“小爷溜了,大爷别送!”
临走偷溜前还不忘拿了仨土豆!
不知不觉走到山门前,回首看着孤独矗立在暮色里的牌楼,叶恒的心里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总是喜欢伴着落日余晖躺在老竹子摇椅上饮茶浅睡的老头子。
落日伴花少面庞,老椅配茶鬓如霜。
每每念即那个对他即严厉又偏袒的老头子,叶恒心里总有一丝不舍。
对他严厉是因为书上学问道理之事老者总希望他用心,圣贤书上圣贤语学了总比未学好;偏袒则是指老头子有一屋子的珍惜孤本绝世秘文之书,那一屋子书藏住了这天底下大多数的秘密还有一些不为世人知晓甚至于与常人所认知相悖的重大历史事件的真相,这些个书管你是冠绝一省的富豪还是封疆守土的大吏任何人都不外借,亲传的几个弟子也未曾有过机会得以一览,唯有他可随意进出老头子的书房,随意取书,随意看书。
少年郎心头的不舍不是没有来由。
自被“拐骗”上山以来,除了第一次来家中接他上山的那个小姐姐,也就是后来叶恒口中的四师姐,还有就是一位每月月初都要上山陪老头子喝顿好酒的年轻女子,除此二者之外少年郎再未见过一位“人”上过山门进过道观陪老头子说说话聊聊天。
叶恒很难想象,自己未上山之前老头子每月除了陪年轻女子喝酒那一次外再无人与他说话了,虽说还有四个弟子,但是四个弟子学而有成后都下山游历去了,后来叶恒才知道并非弟子不孝,不愿侍奉老者,而是老者自己将他们赶下山游历天下去了。用老头子一句话来说就是: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确实如此,世间万物的道理我们都懂,但是也仅仅仅限于懂之一字,如何把圣贤书上圣贤语真真正正的吃透了,那还是得需要去圣贤成文立说前所走过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圣贤走遍人间方才写下了这般圣言。我辈后世子孙也当放下手中圣贤书,拿起心中自己学到的学问道理,抬脚重走人间路。
终究还是要走的,想起老师告知的道理,叶恒心想,偷溜下山,然后偷摸着跑回家不也是重走人间路嘛!
为了让自己走的更心安理得一点,他还想到要不是因为经常被迫饿肚子,他才不会走呢!
“果然啊,我都是被迫的啊!”
相通了这些个道理,叶恒心中念头通达微微一笑自信道
但是他叶恒幼年里第一次的“返乡大计划”终究是夭折于黑暗的夜与叶中了,因为,他迷路了。
凭心而论,他叶恒如此这般机智聪慧的男人怎么可能迷路呢,这中间也确实出了意外。
哦不,是被迫的意外。
那一夜他目睹到了一件彻底改变他世界观的事。
那夜拿了土豆,留了信的叶恒,在山门口感叹了一会儿时间易逝,匆匆几月时光便这样过去,心里面却暗自窃喜,这般苦日子终于是要熬到头了。
随后便迈着愉快的步伐下山去了。
可是他叶恒走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了,心里疑惑着自言自语道
“上山下山的路,不都是青石路吗?怎么……怎么哪里来的这么多泥巴?”
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了,立马转身,决定进行战略性后撤。
可是让他更难过的事出现了。
回头走了大概有10分钟左右,依旧还是泥巴路。
“遇到事情,不要慌,先拿出手机拍下来”
叶恒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手向口袋中掏去,就在手放到口袋里时,他心里顿时慌了。
别说手机手电了...连土豆都没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恒隐隐感觉事情发展越来越不对头了。
他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猥琐又色眯眯的眼睛在盯着他。
果然下山的路,在叶恒的胆战心惊下越来越漫长了。
他心里其实也很明白,本来一个小时山路变的如此奇诡,看来自己遇到鬼打墙了。
可心里转念一想,道家名山啊,龙虎福地啊,这里要是还能遇到鬼打墙的话,那这世界上还能有安全的地方吗?
叶恒这般安慰自己,可是也没有个桃子用啊,心里终究还是怕怕的,认你是谁在这般年纪遇到这种事,谁不怕啊,但是啊,也除去少部分特例和意外。
终究叶恒也是少年气性,如此唯唯诺诺,岂不是不符合他上清小观关门弟子的气质。
于是,一咬牙,眼睛一闭,随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结果稳稳当当...五体投地了。
在叶恒与大地母亲咬牙切齿亲切接触的时候,还不忘向身后那双猥琐而又色眯眯的小眼睛叫嚣道
“呔,何人胆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不,皓月当空,月朗星稀下窥探本道爷?”
叶恒紧闭双眼浑身颤抖脸朝黄土背朝天害怕的不敢抬头,想起以前在家看的那些鬼怪电影,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时间,而且...同样还是阳气实足的少年郎,心里顿时多出了一丝悲伤,不,是那么大的悲伤。
“想我叶恒年纪轻轻,还这般帅气,还这般懂事,还这般...尊老爱幼!今日却...却要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女鬼给吸掉自己珍藏多年的阳气,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要做一个男人!”
叶恒心中悲愤的发下这般宏愿,却也是好奇,那个色眯眯的眼睛的主人为何还不来吸了自己。
“难道,不会,莫非,那...那是个...男鬼吧!”
“不!!!!”
叶恒悲愤的嘶吼着
短暂的思量后。叶恒为了自己男人的尊严,他要自救,他要振作起来,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真的不能让自己...早节不保啊,自己还这么年轻年轻,那么稚嫩。
心里头这般想着,身体也是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匆忙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就准备撒腿子奋力奔回山上重回师傅的怀抱时,抬眼一看刚才走过来的路,顿时就傻了,心里就只有二字
“炸了!”
看着眼前这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他叶恒慌了,明明刚才自己一路走来,都是实打实的路,怎么自己一转身...连路都没了啊!
更让叶恒觉得不安的是,这条河的河水竟然是从下往上流的。
牛顿大爷哭了,他叶恒也哭了,
“说好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呢?”
“说好的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呢?”
“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咦,怎么跑偏了?”
叶恒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不忘喋喋不休的控诉着命运对他的不公。
正所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一道清冷却又动听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哼,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多的戏?”
“谁,是谁?快出来!”
叶恒一边快速抹去脸上交织纵横的眼泪和鼻涕,一边也快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刚才明明听到是一个女鬼发声,现在咋还看不到呢?莫非女鬼真的会隐身?”
叶恒心中正疑惑着。
突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还带了一丝小小的威胁:
“你如果还是这般样子,那你便困死在这里吧!”
“您看看就现在这个乌漆嘛黑的环境,这倒着流的河水,还有鬼姐您这...您这虚无缥缈的声音!我就算再怎么心大,再怎么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再怎么阳气尽失,再怎么上有孤寡师傅要赡养,也不能困啊!我知道,这是对鬼,不不不,这是对仙女的基本尊重啊!呜呜呜……”叶恒一边嚎啕大哭哽咽的说着,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想要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可是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叶恒便也是放弃了。甚至连装哭都懒得装了。
“我不装了。我摊牌了。你想吸就吸吧,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大不了二十年后,老子还是条好汉!”
叶恒“大义凛然”的说完后,便是一副要慷慨就义样子。
却只听那女子声音噗嗤一笑打趣道:
“你这小鬼倒是有点意思,比你那老古董师傅有意思多了。看来我以后也不会那么无聊了,对喽,小鬼头,你可要记住之前你说过的话哦!”
叶恒听完顿时满头黑线。
记住什么话?
他自己都忘记刚才自己说过啥值得被记住的话了。
莫不会是说自己二十年后还是条好汉吧!
那岂不是说今晚自己还是免不了一死?
其实从叶恒今晚下山到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盘算破局之道了。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做的每一件看似荒唐的事每一句不着边际话其实都是在试探。
只要背后那个一直尾随捉弄他的存在愿意和他交流,那就代表他今晚还是有机会可以平平安安的下山,快快乐乐的逃回家的。
而且这位女鬼,不不不,这位仙女,并非想把他怎么样。而且就这一路的遭遇来看,这仙女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估计只要把她哄好了,自己也就可以平安无事了,也不用担心年纪轻轻便失了纯阳之气啦。
于是叶恒决定使用他压箱底多年的大招了。
嘴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之术
只见他双手向后一背,故作老气成成的样子,眉头故意一皱道:
“你这仙女,听着声音婉转动听,想必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绝美的人,但是为何说话这般嚣张,小道我师傅那可是仙风道骨,长法飘飘的得道高人,怎么能是老古董呢,你若是这般说我师傅,那小道我可就要好好与仙女辩一辩了。”
叶恒这憨憨说完后,却不见那声音的主人对自己有任何回应,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喃喃道:
“妈耶,怕不是要遭!”
“这套虽说对女人管用,怕不是鬼仙子不吃这一套哦。”
“嗯?不对,我为啥要叫他仙子呢,我又不知道它是男是女”
“哎呀,好气哦,它可是鬼哦,我怎么能这般掉以轻心,罪过罪过!”
当叶憨憨又在苦思冥想另外的脱身之道时,殊不知此时,在遥远的昆仑山深处,一位在石床上枯坐了万年都未曾有过丝毫动静的白衣女子嘴角竟是微微抬起,原来是被他这憨憨的样子给逗笑了。
只是微微一笑,便让这封闭了无数年无人问津的石窟,遍地生莲。让这万年不曾落下一丝云彩的麒麟崖,白霞冲天。
直道是:
万年业果终偿还,麒麟崖上云霄来。
白衣胜雪石窟里,却是一笑道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