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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片刻，便到了一处山林，应当就是程娇儿之前打猎的地方。
我来时御剑飞过这片山林，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此时却有一种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拉起，将这片山林与周遭隔绝了一般。
白墨华收了剑，搀着师瑶轻轻落地，他盯着面前的山林沉默了片刻，神色有些凝重，回头对师瑶道：“师瑶，你回吞天宗让魏原原过来，顺便带点安魂符来。这次我对情况预测有误，符纸没有带够。”
白墨华嘴唇抿了抿，下巴紧绷，又看向我：“慕姑娘，恐怕得麻烦你陪师瑶一起去，她一个人在路上我不太放心。”
我和师瑶对视了半晌，一同用惊愕的眼神看着他：“哈？”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面皮，心中微动：为何白墨华让我陪师瑶回去？他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抬头看了眼白墨华，他神色无异，说者应当无心。
师瑶张了张嘴，唤道：“师尊，您一个人……”
白墨华的神色显得不容置疑：“你们快去快回，我先去寻程娇儿的魂魄，若是去晚了魂魄散去，很难再寻。”
白墨华说完，没有多言，踏入了山林，山林不知何时起了雾，将他的身影吞没，无处可寻。
这雾，起得怎么这么奇怪？
师瑶皱着眉，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裙，显然她还在犹豫是否离去，她咬了咬唇，道：“慕绾，我还是不放心师尊，我们是现在回吞天宗，还是先跟过去看看？”
“嗯？”我先前一直在失神，此时被师瑶的声音拉回了神志，心道：这姑娘当真胆小，没有一点主见。
我叹了口气，道：“跟过去，你就不怕仙尊说你？我们还是赶快把仙尊交代的事办了吧。”我说着戴上面纱，祭出噬魂剑，道，“待会儿你我一道御噬魂，可能飞得不太稳当，你当心些……”
师瑶点头：“嗯。”
待我和师瑶都踏上噬魂剑时，剑灵发出了哀嚎：“主人，为什么这次是两个人？”
在一溜七上八下的飞行后，我和师瑶落在了吞天宗山门前。这吞天宗恰是在我前世所建的吞天宗的旧址上重建的，外观别无二致，故而我能认出。
隔了三十年再见吞天宗，如在梦中。我一时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却又无法尽数说出。
师瑶落地时腿还是软的，一张小脸煞白，搀着我的胳膊差点儿直接坐地上：“慕……慕绾，为什么御剑会这么颠……颠簸？”
我只得干笑：“仙器嘛，脾气有点大，正常……”
魏原原正在山门外来回踱步，一脸心焦，他一见师瑶，便走上前道：“师姐，宗主刚才千里传音，说你半月前的课业还没完成，让你先去清心室完成课业，不完成就不能出来。”
师瑶不停摇头：“不可能，师尊说那个课业可以处理完这桩事件后补，而且师尊是让我回来带安魂符的……”
魏原原打断她，道：“哎，还是课业要紧，宗主还说他重新判断了一下情况，不需要安魂符了……宗主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师姐，你该不会还不习惯吧？”
慕绾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魏原原，只得咬着嘴唇道：“好吧，可是半月前那课业要做好久，还很无聊……”
魏原原看了看戴着面纱的我，问道：“不知这位道友是？”
我抢在慕绾说出我身份之前答道：“在下白暮，和墨华仙尊见过几面，路上遇见了，就顺道带师瑶姑娘一程了。”
魏原原抱拳道：“真是麻烦白姑娘了。”
“若没事的话，在下先走了。”我怕再多看几眼吞天宗就不愿离去了，便回过身再次踏上噬魂剑。
“道友慢走。”魏原原注视着我飞远，才进了山门。
飞在空中吹了一脑门的凉风，我忽然觉察出不对劲来。
白墨华让我带师瑶回吞天宗，意图恐怕不在找人拿符纸，而纯粹是打发我们走。回忆他当时的神情，恐怕是他感受到了什么不好对付的东西，觉得他自己难以应对，才让我和师瑶离开，以免置我们于危险之地。
他到底感受到了什么？为何以我的见识阅历都对危险毫无所觉，他却能感受到？
如果这次事件真和吞噬之道有关，白墨华一个人恐怕会吃亏。前世，他十六岁时我就死于诛魔台了，很多吞噬之道的术法我都没深教他，相当于扔给他一本《吞天》叫他自己啃。我一直觉得他封尊靠的是他的螭龙血脉，他将吞噬之道修到了何种地步我是不敢确定的。
距离我和师瑶离开那片山林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若真有危险，他怕是生死难料，只盼他能够多撑一会儿，撑到我到……
我已经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我的灵力在迅速蒸干。
剑灵的声音带了哭腔：“主人，速度太快了，我挺不了多久。”
“多挺一会儿，去晚了人就没了！”
剑灵：“……”
一刻钟后，我连同噬魂剑坠入了山林。山林中的雾气比之先前更加浓郁，只能看清眼前的几步路，再远便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无归林，十里亭，千里白骨魂不回，青灯夜鬼人无影……”
远处传来几个孩童齐念儿歌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咯咯”的笑声。我收起噬魂剑，抬脚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隐隐约约似乎能看见四个小小的人影在雾气中蹦蹦跳跳。再一晃神，人影消失了，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能感受到这里怨气极重，这一带应当有很多人死于非命，才能凝结出如此多的怨气。
我看到的那几个人影应当是修士特意豢养的小鬼。我曾在古籍中看到一种阵法，便是布阵人以自己的鲜血引来周遭的小鬼，小鬼会在阵法周围吓唬过路的人，以防止旁人靠近阵法所在地。这种阵法在古时十分常见，多是修士用来隐藏自己的洞府或是藏宝地的。
“人不归，魂不回，十里亭前点灯催，不招魂来招恶鬼……”
小鬼们仍在唱着歌谣，我虽最初有些心悸，但心绪也很快平复了下来。这种阵法都是虚张声势，伤不了人。
但我仍感到不对：照理说此处闹小鬼，以凡人的见识定然已流传出不少鬼怪传说，为何我之前从未听到过？
难道说，这阵法是最近才布下的？
那么，布阵人应当就在这附近，且这片地方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不会轻易离去。
剑灵突然出声道：“这里有很多残缺的生魂……”
我惊讶道：“你能感受到生魂？还能知道是否残缺？”
“我千年前都是以生魂为食的，因为残缺的生魂很难吃，所以我记住了这类生魂的气息……”
残缺的生魂？
我脑中似乎有了些头绪，却怎么也抓不住。我甩了甩头：“不管这些了，找到白墨华要紧。”
“墨华仙尊！”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我本没期望喊一嗓子就得到回应，却听不远处传来了白墨华微沉的声音：“你来干什么？”那声音透了几分担忧，我知道他是担心师瑶。
我忙道：“师瑶已经回吞天宗了，我想着还要查师尊交代我的事，就又回来了。”
白墨华从雾气中走来，他的脸色透了几分疲惫，衣衫也擦破了几处。他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现在我们都被困在了迷阵中，能走到的地方只有这一块，无论怎么走都会绕回来。”
“这样么？”我打了个哈哈，“是迷阵总有破解的方法，两个人走总比一个人走好。”我顿了顿，问道：“仙尊好像在之前就知道这无归林中有凶险了？”
“是的。”白墨华道，“《吞天》中记载过一种上古凶阵，我在无归林外感受到了一丝怨气，便留意了无归林的布局，怀疑这无归林便是那凶阵的阵胆。”
我脸色一白：我怎么没在《吞天》中看到过这类记载？难道，白墨华得到了后半部《吞天》？他会不会渐渐走上周子默的那条歪路？
我极力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脸色，道：“既然仙尊早就知道，为何还要进这无归林？我看绕路也未尝不可。”
“那种凶阵能扭曲空间，倘若绕路，便永远到不了程娇儿的死地。”
“为了个已经死了的程娇儿，就把自己搭进去，当真不值。”
白墨华摇了摇头：“这一带曾是龙脉，又凝结了怨气，格局已变。《吞天》中记载了一种大凶阵图叫作‘天悲蚀骨图’，便需要九州五处被怨气侵蚀的死龙脉为阵眼，我怀疑有人要布天悲蚀骨阵，故此事我不能不管。”
我越发确定我和白墨华看的《吞天》不是同一本了，他所说的我一样都不知道。
我干笑着问：“仙尊就这么把吞天宗的辛秘都告诉了我这么个外人？”
白墨华低声道：“不是外人。”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问道：“什么？”
“我们都要快了，死人是一样的。”
我：“……”你就不能盼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