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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于瑾先将刘腾被流寇所杀的消息报于元乂,元乂赶至事发地点检查尸体发现确实无其他伤痕,而现场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元乂寻思今日是刘腾宴会,刘府此时朝中众臣云集,且有外邦使臣前来庆贺。而且此时正好处于魏国与柔然高车矛盾紧张之时,如果让天下人知道洛阳治安疏漏至此,万一引起恐慌,那么难免不让百姓想起胡太后治下的安居乐业。
元乂正踌躇间,于瑾佯装献计道,“如今刘大人已死,现在朝政就是王爷一人说了算了,王爷想让人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么。”
元乂眯着眼,心里暗喜,却憋着不表露出来,他唤过身边的随从,“去,把刘大人收拾一下先安置在永宁寺内,然后去刘府说今日皇上有事留下了刘公公,让他们自己先乐呵。明日再派个人去刘府报丧,说刘公公突染疾病,暴毙而亡。”说完之后,忽又想起一事,将随从唤回嘱咐,“当年刘公公翻盖新宅之时,奉车都尉周特曾用筮草卜卦劝他勿占民宅,否则大凶。刘公公根本不信,后周特辞官归隐之前预言刘公公死期将至,活不过三四月之交。如今正是三月,却是应验了。你再去悬赏缉拿周特,就说他行巫蛊之术害死刘公公,这也是给人一个交代嘛。”
随从依命行事,只是第二日去刘府报丧之时,喜媚却死活要见刘腾最后一面,还闹到了元乂府上,元乂见纠缠不过,便带她看了刘腾尸体,正当她见刘腾的刀痕欲要质问之时,元乂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往旁边柱子上撞去,当场喜媚头骨破裂当场气绝。元乂嫌弃的用手帕擦擦身上溅到的血迹后,扔到了喜媚死不瞑目的双眼上,“刘夫人真是烈女啊,竟哀痛至此随刘大人而去,刘兄啊,你何其有幸得此贤妻,也是路上不孤单了。”
停灵三日后,刘腾出殡,元诩念其服侍自己多年的份上追封其为太尉公,并命白整送来上等丝帛七百匹,钱四十万,香烛两百斤,又依了元乂的建议让鸿胪寺卿亲自主持丧礼。朝中大臣显贵们见皇上如此看重刘腾,各个争先恐后的尽孝心,和他的四十多个干儿子一起披麻戴孝,那数千之众竟然填塞郊野。不禁让人感叹,这阉党的权力如此之盛真是无人能及了。
刘腾死后,元乂势力虽然独大,但是却失去了刘腾的谋划,却更加显露了想谋朝篡位的野心。他独揽朝廷的行政权和军权,甚至禁军指挥权都牢牢攥在手中。他的父亲率百万之众,在京城西边虎视眈眈;弟为都督,率领三齐之众。朝廷许多官员是他的门生,地方官大部分是他的故吏。
随着李妃书信的重见天日,元诩已经对当年误信谗言将亲生母亲冷漠,心生懊悔,与母亲日渐亲密。只是元乂权势日盛,非一日可破,母子二人议定将胡太后迁回嘉福殿,这样方便元诩进出探视。元雍此时权力更被架空,他将徐纥搜集到的情报报于胡太后和元诩道,“太后、皇上,数月前,元乂派堂弟元洪业悄然到武州,将当地的民族首领姬库根等人请到京城,在他府中设宴款待,还送了厚礼美女,臣眼线探知元乂与他们盟誓立约,元乂负责出军饷,姬库根等负责回武州招兵买马,元洪业负责训练事宜和双方联络。双方商定如果政局有变,元乂地位不稳,姬库根就马上发动叛乱,以元乂的势力自可名正言顺亲自带兵平叛,以巩固朝中地位;如果他一旦大势已去,便和姬库根里应外合,以他的兵力谋朝篡位也不无可能啊。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元乂的无君之心,非复一日;篡逼之事,旦暮必行。”
元诩翻看着元雍奏报的证据,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他这才明白自己信错了人,他一脸无辜的看着胡太后,眼中满是信任和期盼。胡太后接着询问了北方战事,才知道阿那瓌反叛北魏,一路南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在入侵怀柔镇之后,百姓因缺粮请守将于忠之弟于景开仓赈灾,于景不放粮被百姓造反杀害。而沃野镇的平民破六韩拔陵也聚众造反,杀了镇将,改年号为真王,北方六镇的汉族和夷族百姓纷纷前来响应,破六韩拔陵带兵向南进发,派偏将卫可孤包围了武川镇,正在攻打怀朔镇。
胡太后看着元雍在地图上指点的每处疆土,看见的都是狼烟四起,满目疮痍。她悲痛的说道,“哀家对不起先皇托付的天下啊,更对不起大魏的历代先皇,难道大魏要在哀家的手上给断送了么?高阳王,柔然要破,六镇之乱要平,你可有良将担此重任?”
元雍拿出徐纥临行前给自己的锦囊,藏于袖中,此时听太后询问,便赶紧偷偷低头查看,按照上面所述道,“于忠将军的从曾孙于瑾如今在宫中做禁卫军首领,此人有胆略有见识,可北追柔然叛军。怀朔则无需太过焦心,毕竟守将杨钧战功卓著,同时麾下刚刚收入贺拔度拔和他的三个儿子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各个勇猛,可守怀朔。只是太后,外忧虽易平,内祸要肃清,否则魏国危矣。”
胡太后沉思片刻,“如今哀家要先离了这个牢笼,王爷,不知徐纥可有主意。”
元雍面露羞赧之色,回道,“徐先生说只要告诉太后一句话,自古没有太后出家的,太后一听便知。”
胡太后心领神会,看看元诩,“元乂此刻正好不在京中,皇上正好配合哀家演出大戏。”说完让倚莲找出一把剪刀,将头饰尽祛,散落青丝,便要动手剪。
元诩吓得慌忙拦住,元雍疾奔出去大呼,“太后要出家啦。”静观其局的白整此时更不会放过任何立功表现的机会,他去敲响了召集大臣入朝的钟声。
朝臣慌忙入殿后见太后要剪发出家,纷纷跪地苦劝,胡太后泣道,“这是什么世道,连母子相见都还要他元乂批准,这天下是他元乂的不成?欺负哀家孤儿寡母,即是如此,哀家顺了他的心思,去嵩山出家算了。”
元诩拉着母亲的衣襟,哭道,“母后若是如此说,朕这个皇上岂不是他元乂的傀儡,母后万不可出家,大魏需要母后。明日起,朕临朝,母后一如以往垂帘听政,儿子不孝,这些日子便住在母后宫中,好好伺候母后。”
群臣在元雍的鼓动下也纷纷劝求胡太后重临天下,胡太后却并不应允,只是赶了元诩和众臣回去,招来胡繁懿和英娥住进嘉福殿伺候。
元诩明白胡太后的用心,住在嘉福殿时每日宿在胡繁懿偏殿,却对英娥视而不见。潘外怜几日见不到元诩,怕失宠,便赶紧找听了消息赶回宫中的元乂商议。元诩在胡太后宫中数日,母子二人早将计成,元诩不动声色地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不停哭着说胡太后因不能见到自己而绝望要出家,若胡太后出家那他这个不孝的名声,让四周邻国知道岂不耻笑。又说让胡太后重新垂帘听政,她也无动于衷,看来真的是心灰意冷,这些年宣光殿生活让她身体不如从前,自己想好好侍奉。元乂听了元诩的话,又想了下嘉福殿他布置的眼线所告知的胡太后每日愤怒,只想出家,连元诩给的奏折她都扔了出去。元乂毕竟不如刘腾的老谋深算,便同意了解禁嘉福殿,胡太后可以随意往来元诩的显阳殿,自此,一场胡太后策划已久的拨乱反正,正式开始与元乂进行面对面的较量。
公元525年正月,元乂推举的徐州刺史元法僧有私心想自立,意图拉上正在徐州出使的中书舍人张文伯一起造反,张文伯铁骨铮铮宁死不叛,被元法僧一刀砍死,随后一不做二不休地又杀了行台高谅。同年正月十五元法僧在彭城自称天子,国号为“宋”,改元“天启”,将几个儿子都封了王爵,同时招兵买马,大有与北魏分庭抗礼之势。胡太后借此时机,诏令安乐王元鉴率大军讨伐,元法僧本身就是空有野心,没有实力,节节败退后,竟然拿着徐州七郡二十四县作为条件投降了南梁。
胡太后以此为例,连续数天上朝之时告诫元乂如何识人用人,正在元乂羞愧之际,胡太后声色内荏地说道,“现在外界传言,元法僧反叛是爱卿指使,哀家自是不信。只是爱卿若真的忠于朝廷,对皇上没有二心,那么这领军之职何不辞去,其余官职随便挑选,来继续辅助皇上呢?”
元乂无法辩驳,也因自己尚未准备就绪,只得辞了领军一职。胡太后为了让他不起戒心,任命他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等职,虽有总管内外的大权,其实不过虚有其表。
内宫之中,英娥见元诩怕惹怒潘外怜而迟迟不敢对元乂动手,便想了一条离间潘外怜和元乂关系的计策,让胡繁懿说与元诩听,增加元诩对胡繁懿的好感。元诩果然依计策,让白整买通潘外怜的宦官张景俊在她食物中下毒,然后再故意禀报是元乂因大权旁落,想毒杀元诩和她。吓得潘外怜与元乂疏离,再不将元诩动态报于他知,后潘外怜宫中连续发生几次险些要她性命的事件,让她更加笃信是元乂要杀她。竟日日在元诩面前啼哭,求元诩赶紧处置元乂。元诩本来怕处置元乂会让潘外怜怨恨自己,却没想到潘外怜主动求他杀了元乂,当日便趁元乂出宫之际,解除了他的侍郎之职,再不准其出入宫中。第二日胡太后重新临朝,郎中令韩子熙跪奏上书为清河王元怿鸣冤,请求诛杀元乂等人,将刘腾挖墓鞭尸。当日,胡太后下令将元乂削为平民,却因为妹妹胡润儿的原因,犹豫于是否处死元乂。当朝释放囚禁狱中的郑俨,可怜郑俨被元乂迫害,而致腿有残疾,胡太后升其为中书令,改行文职。但是那阉党刘腾想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死后还会被挖墓鞭尸,弃尸骨于荒野,手下四十余干儿子全部诛杀干净,一时北魏上下举国欢庆,纷纷拍手称快。
其后不久被朝廷除名的元乂与弟弟元爪图谋造反,先派元洪业通知姬库根等人率六镇投降的民户在定州造反,又让元爪勾结鲁阳一带的各少数民族骚扰伊阙。元乂妄图稳坐京师里应外合,分别给这两支队伍约定攻占京城的时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两封亲笔信都被元子攸收到风声截获,直接呈递给元诩。胡太后大怒,不禁感叹“养虎自啮,长虺成蛇”,胡润儿也再不求情,一人搬进了瑶光寺躲清静。公元525年3月20日,两千名禁卫军奉诏将元乂府邸围住,胡太后让郑俨徐纥亲自前去宣旨赐死,元乂自知难逃一死,饮下毒酒毙命,时年4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