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会保护你

舒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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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玉!”燕鸢猛得从床上坐起,明黄锦被从身上滑至腰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呼吸剧烈起伏。

    玄龙被惊了一惊,忍着身上伤痛慢吞吞地坐起身,望向燕鸢的冰绿双瞳中含了隐隐的担忧:“可是做噩梦了?”

    燕鸢像是这时才从梦中真正醒来,缓缓扭头盯着玄龙,勾人的桃花眸此刻布满血丝,看起来很有些狰狞。

    玄龙从未见过这样的燕鸢,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他内心再无所适从,脸也是没多少表情的:“你……”

    话还未出口,燕鸢就瞪着眼扭过了头,掀开被子下床穿起了衣服,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燕鸢从云母屏风上取下干净的亵衣,穿好后又取下那件青色龙纹便服,背对着床上的玄龙继续穿衣,没有要开口搭理他的意思。

    这会儿还没到晨起的时辰,外面的雨哒哒落个不停,殿内安静得仿佛没人。

    玄龙最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燕鸢要是与他生气,他是连该怎么开口哄都不知道的,只会木呆呆地让他莫要生气。而这时燕鸢到底是怎么了他都没弄明白,分明昨夜还好好的,怎得忽然就闹了脾气。

    “阿鸢。你……”玄龙猜测他是不是身子不爽快,才会这般莫名,但燕鸢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

    “别那么叫我。”燕鸢系腰带的手顿住,语气不算重,足以让玄龙闭嘴。

    “也别与我说话。”

    这天下除去他的父皇母后外,应当只有宁枝玉有资格这样唤他的。

    当日哄骗玄龙欢好的时候,他缠着他叫自己‘阿鸢’,如今却后悔了。

    那个梦像是一个警醒。

    玄龙见他不高兴,便沉默不言,静静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头浮现几许茫然。

    燕鸢将玄龙当了空气,走的时候也没与他说半个字,门外响起敲门声,已到时辰,是陈岩来叫他上朝了。

    殿门从里头突然打开,陈岩抬头,见长发未束的帝王绷着脸走出来,惊讶道:“皇上,您这是……”

    “去鸾凤殿。”燕鸢撂下话就走,走得很急,陈岩抬头看了眼檐下的雨,慌忙打着伞跟上去:“哎呦,我的皇上诶,仔细身子哦……”

    这雨越下越急躁,天上跟漏了一块似的,狂风暴雨齐行,待燕鸢到鸾凤殿的时候湿透了半边身子,光滑的布料冰冷冷地贴在身上,他也不管,跌跌撞撞就往殿内跑,将陈岩落在了身后。

    见到床上面容如玉的男人,燕鸢眼眶便湿了,丝毫没有仪态地跪直在床边,抓起男人漂亮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痴迷地喃喃道:

    “阿玉……”

    “阿玉……”

    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那个梦实在太痛了。

    就好像将他的心生生从胸腔里挖出来一样。

    燕鸢曾经无数次梦到过那个场景,分明怎么都看不清男人的脸,那种绝望却像蚀骨入髓般紧紧吸附着他,令他恨不得立刻随梦中男人死去。

    那是对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得多,这一点燕鸢无比确定。

    他很早便开始做那个梦了。

    从十四岁开始,几乎每夜都会在梦中与男人相见,每次都是那样惨烈的场面,每每醒来枕头总是湿的。

    那个男人好生狠心,让他这样痛苦,却连生得什么模样都不叫他看清。

    他想,那必然是他前世的爱人了吧,否则怎会这样固执又离奇地入他的梦。

    他应该是想让自己去寻他,可燕鸢当时身为太子,连宫门都未出过几次,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寻到他,便只能等着,等对方来寻自己。

    既是命定的缘分,定会相见的吧。

    燕鸢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未等到,16岁生辰一过,父皇说要从高门贵女中选一人给他做太子妃,他想也不想便推拒了,他知道自己深爱着一个男人,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生得什么样貌。

    但他知道他一定会来。

    那年夏天,燕鸢遇到了宁枝玉,梦中男人血肉模糊的脸变得清晰起来……

    当日他跟随父皇出宫,去丞相府看望病榻缠身的丞相,父皇进了丞相卧房探望,燕鸢在外面等着,等急了便忍不住到处逛了逛,这一逛就逛到了花园。

    那时的宁枝玉已是17岁,比燕鸢还大一岁,生得貌若清风,却是极软的性子,他母亲本就是个没名没份的洗脚丫头,生他的时候又难产死了,因此宁枝玉虽顶着个丞相之子的身份,暗地里谁都能踩他一脚,反正丞相大人向来不怎么管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

    燕鸢遇到宁枝玉的时候,他被嫡出的弟弟逼着上树捡风筝,那树有数人高,宁枝玉穿月白长袍,两条清瘦的手臂艰难地抱着树干往上爬,袖子在腋下堆成一团,正要触到风筝的时候,突然踩空摔了下来。

    额头瞌到地上的石头,摔得头破血流,宁枝玉仿佛习惯了,颤颤巍巍就要站起身,丞相嫡子宁泓见自己这便宜哥哥受了伤,深知自己闯了祸,脚底抹油溜了。

    宁枝玉朝他转过身来那刻,燕鸢的心脏忽得就被击中了——

    他看着宁枝玉满脸的血,再想到梦中男人鲜血模糊的脸,心疼得无法呼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疼谁,是梦里的男人,还是面前的男人,他分不清楚。

    宁枝玉唇色惨白,身边也没个人,摇摇晃晃地就要离开花园,燕鸢鬼使神差地走出蔽身的暗处,挡在他面前怔怔问:“你……疼吗?”

    燕鸢穿得是便服,宁枝玉也没见过太子殿下,只当他是哪家的贵公子,微怔之后,笑着摇头:

    “不疼。”

    那笑容很是惨淡无助。

    在梦里,燕鸢看不清男人的脸,听不清男人说话,但通过口型,他隐约能猜到,男人也对他说过不疼。

    明明伤得那样重,却安慰他说不疼。

    “怎会不疼?……”燕鸢梗着喉追问。

    “习惯了,便不疼了。”宁枝玉仍是笑,他的眸子很好看,如同他的性子一般清透温软,燕鸢觉得梦里的男人也该是这样一双温柔的眸,便跟着心中的那股冲动,柔声道。

    “你跟我走吧,今后我不会再让你疼。”

    “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