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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斗讲到这儿,突然沉默不说话了,我问:“后来呢?”
八斗脸色有些阴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杀光了他们,烧了他们的山寨,把她抢回来了。那些人……并不全都是穷凶极恶的土匪,有的是被抓去强迫入伙,有的是穷得没了活路,相对来说,这一伙土匪不算是太坏,平时不算太过份。匪首陈古老就是我们村的人,说起来跟林家还有点亲戚,谁能想得到……但是我们当时很气愤,把他们全杀了,连投降求饶的人都杀了。”
我心情也有些沉重,安慰他:“这不是你们的错,是他们抢人在先。”
八斗摇了摇头:“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回来之后,我总是想起那满地尸体血流成河的场面,想起那些求饶的人的眼睛,想起那冲天大火……你知道刀砍断骨头是什么声音吗?你知道人头掉下来了,眼睛还会动吗?”
我有想要呕吐的感觉,沉重地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八斗说:“后来老周带着其他人还杀了很多土匪,我没有再参加,一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到底是谁对谁错。”
“那易灵奶奶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八斗说,“回来之后,林家言而有信,把若灵嫁给了老周,不久她生了安民,身体就不好,不到一年就死了。她死后,老周脾气更坏,沉默寡言,孩子也很少管,带着大刀会到处杀土匪。”
我觉得八斗有些事没有说出来,而这些事我不便直接问,所以婉转地问:“易灵他爸是像他爷爷,还是像他奶奶?”
八斗虽然很老了,却一点都不糊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们父子关系不是很好,但老周对易灵还是很好的。”
我立即明白了,周振岳抢回林若灵时,她已经失身于土匪,所以他很愤怒,把那一伙土匪斩尽杀绝。他对林若灵的爱是真的,不计较她失身的事,可是她生下了土匪的儿子,又撒手西去了。没有了她,周振岳怎么可能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他没有教周安民任何法术就是因为这个,父子感情不好也是因为这个。
我问八斗:“老周后来都没再娶吗?”
“没有,而且没有再碰过别的女人。”
我叹息了一声,爱情是一把双刃剑,周振岳对林若灵爱得越深,对土匪的恨和对周安民的嫌恶也就越深,所以专注于杀土匪,难免错杀好人。但他并没有抛弃周安民,守住了这个秘密,最后他把这份爱转移到了周易灵身上,把周易灵当徒弟更甚于当孙子。这么说来,周易灵实际上是姓陈,不是姓周!
我心中震颤,绝对不能让周易灵知道这件事,他无法再受一次打击了。
八斗不想再说了,转身慢慢走着,我追了上去:“八斗公,易灵他奶奶埋在哪里?”
八斗想了想:“不知道,没有正式出葬,是老周自己把她埋了。”
我心中一沉,周振岳肯定没有把林若灵埋掉,而是把她变成僵尸,藏在藏龙坑内。不论他是想留着她的容颜,还是想把她复活,总之是把她变成僵尸了。现在僵尸被狐狸精放出来,有可能大开杀戒,造成可怕后果。
八斗蹒跚走了,我却站在路边愣了很久。周家的悲惨结局,可能跟周振岳杀了很多人有关系。老一辈的是是非非我不好评价,但不应该报应到周易灵身上啊,他没有做过坏事,而且从根本上来说他是姓陈的!等周易灵的伤好了,我要带他离开这里,让他远离祖辈的恩怨。
我很迷惘,善恶对错在我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不知道命运的无形巨轮会把我带到何方,我是在为了什么而挣扎。
……
一天过去了,周易灵还是没有醒来,但已经不再发高烧,呼吸均匀悠长,缝合的伤口有愈合的趋势,我相信他已经脱离危险了。村医对周易灵的恢复能力非常惊讶,但他已经亲眼见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所以也没多说什么。给周易灵吊些葡萄糖、氨基酸、维生素之类,增加他的体能。
村民们虽然有些不安,但没人来我家闹事,林起建一家也没再提要钱的事。这一天李晓静来我家好几次,在我家待了不少时间,犁头没有露面,估计是八斗约束了他。现在周易灵伤得这么严重,肯定不会给他戴绿帽子,所以他也不用太担心。
吃过晚饭,祭炼完召鬼符,我又困又累,感觉走路都在飘,身上到处在痛。昨晚我也受了重伤,为了照顾周易灵一直强撑着,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现在周易灵伤势已经稳定,我可以休息一下了,我让我爸看着他,我去睡觉。
一躺到床上我就呈半昏迷状态,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我出现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齐画笙的闺房。
年轻美丽的齐画笙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托腮支在桌子上,长发披散在后面,秋水般明眸中凝结着忧郁,像是化不开的阴霾。我觉得此情此景像一首诗,但想不起来是哪一句诗。
“怎么了,你不开心?”
“没有。”她笑着站了起来,但笑得有些勉强,“你好久都没来了,我叫你你也不理我。”
我不记得她有叫过我啊?好像真的很久没看到她了,但我想不起来是多久。齐画笙道:“她很漂亮,聪明又可爱,而我言语无趣,面目可憎,你当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立即想到了白九月,然后又想到了陈丽丽,事实上我也不分清想到的是谁。不过确实我与白九月化敌为友之后,我就有些把年轻的齐画笙忘掉了,而且开始练内功之后,我就没有再梦到她了。我急忙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进入你的梦中。”
齐画笙幽幽轻叹一声,看向窗外漫声吟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我从小不爱读书,所以对于古诗词和文言文反应迟纯,但也能听出诗中浓浓的伤感和忧愁。特别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一句很直白,所以也就有七八成明白齐画笙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不明白。”我很沉重地对她说,“我没爱上什么人,以后也不会爱上什么人,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我的命。”
“不,我明白的!”齐画笙握住了我的手,眼睛深深地望着我,“你不用担忧会害死我,因为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这只是一个我不愿醒来的梦。你在我梦里,我也在你梦里,迟早梦会醒,什么都不会留下。我只希望在梦醒之前你能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抚慰我的空虚,释放你的忧伤……”
我心灵震颤,原来她已经知道她死了,她只希望在一个残存的梦境里有一个人陪陪她,我何必那么吝啬?她的手指很纤细,很柔软,我有些恍惚,好像握着的是陈莉莉的手。忽而又感觉望着我的一双眼睛是叶寄秋,她不需要我的承诺,只希望温存片刻,让她寂寞空虚的心灵有暂时歇一下的地方。
齐画笙突然挣开了我的手,愤怒地说:“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她很生气,但依旧端庄而含蓄,如果是白九月,她肯定会扯住我的耳朵直到我救饶为止。
我有些慌乱和尴尬:“又怎么了?”
齐画笙背过了身,哽咽道:“你想谁就去找谁吧,不要把我当成别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家,思绪很乱控制不了。”我有些苦恼地说,“最近我压力很大,心神不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画笙转过身来,眼波变得温柔和怜爱:“你已经努力去做了,如果没做好那也不是你的错。”
“不,我应该做得更好,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太弱了,连女僵尸一招都挡不住。”
齐画笙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羞涩,也像是犹豫不决。迟疑了一会儿,她靠近了我,深情地望着我:“我想帮你,也会尽力帮你,但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我立即问:“什么代价?”
齐画笙的脸上飞起红霞,垂下了眼光,有些扭捏,声音小得像蚊子:“我需要借你一点阳气,灵体才能变得结实,能力才能增强。”
不就是吸几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看齐画笙羞成这个样子,肯定没有勇气主动嘴对上我的嘴,得我主动。我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她已经紧张得闭紧了眼睛,吹弹得破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那丰满的嘴唇像清晨摘下的樱桃一样鲜红湿润,因紧张而有些颤抖。
我又有些恍惚了,记忆如潮水涌来,从我在疯人院清醒过来看到女鬼,一直到现在,所有与她有关的事都在脑海中闪过,也许早在几生几世几个轮回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她。我微微俯下了头,碰到她的唇,极其柔软并有香甜气息。
我等齐画笙吸我的气,可是没感觉到她在吸气,倒是她在轻柔地吮吸我的嘴唇,轻柔得像是蜜蜂停于花瓣之上。她的唇又湿又软并且芬芳,引发了我的本能冲动,含着她的唇也开始轻吮,并陶醉其中。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舌尖探进了她的嘴里,拥紧了她,手在她纤腰玉背上下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