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同命

逗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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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被云层遮挡,德水夏日惯来湿热的风今日甚是疏朗,带着丝丝凉意将这救了德水瘟疫的小药王送离。

    原本也是定于今日离开德水的谢崇安,却被孙义成这倒霉玩意儿绊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那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死都死了,那指甲缝隙里竟然还留下直指京城的账本碎片。

    想到孙义成威胁他的话,谢崇安便明白那余下的半本账簿必然在孙义成手里,而非在徐明卿手中。

    这般做法为的就是让徐明卿去将真相查明。

    想到孙义成就连死也要拉着他一块的做法,谢崇安顿时便恨得牙痒痒。

    小板子推开房间的门,指挥着侍从将新的冰鉴抬入室内,走到谢崇安身侧,晃动着手里的折扇将凉意送到谢崇安身边。

    “王爷,出去调查的那三拨人都回来了,柳姑娘所言皆是实情。”

    捏在指尖的白子平稳落在了棋盘之上,谢崇安重新拿出一粒黑子握在手中,来了点子兴趣:“说些新鲜的来听听。”

    小板子弓着腰,给谢崇安续上冰镇的瓜果:

    “您别看柳姑娘如今才十六,却是个有手段的。”

    “这柳氏布庄原是她大伯的,她同爹娘打小便住在乡下老宅,三年前她祖父七十大寿,住在城里的大伯一家回老宅祝寿。”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不知怎的回城途中竟然遇到那猛兽,一家五口最后只活下个八岁的小儿子。”

    “这小儿年岁太小管不了这布庄子,柳氏布庄便落到了她爹手中。”

    “她爹手头阔绰起来了,就开始嫌弃她娘不争气,没给他生个儿子,便开始一门心思纳小妾,好替他传宗接代。”

    “这小妾虽然是一个接着一个纳了进去,可那肚皮硬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爹后面着急了便将她送的催情之药用多了,最后死在了小妾的肚皮上。”

    “她爹死后,她便成了这布庄的主子,这场洪水来的突然,直接冲毁了柳氏布庄,她那堂弟被洪水冲走,她娘用自己的命把她托上岸,她才有这契机活下来。”

    谢崇安将手里无处可落的棋子扔进了棋篓子里,用银签插着甜瓜,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送。

    不多时就将那一碟子甜瓜吃完,接过茶水漱完口,又用帕子擦了擦手,谢崇安起身,边走边问:“她这些天如何?”

    “这事要是发生在寻常女子身上,现在指不定要寻死觅活,这位柳姑娘倒是个沉稳的,这些日子好好用着膳食,闲暇之时绣绣花样子,看看话本子,瞧着颇为自在。”

    阔步入了柳绯所在的房间,瞧着正倚靠在窗前翻书的女子,谢崇安厉声道:“你失了名节,本王亦不会纳你,你哪里来的颜面活着?”

    柳绯被这忽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应声落地,紧接着人也噗通跪在谢崇安跟前。

    谢崇安亲自过来,柳绯自然明白,事情成了。

    “失了这清白之身纵然可惜,但这事非民女所愿,民女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走到现在,民女想活命。”

    谢崇安走到窗前落座,捡起柳绯掉在地上的书,翻了几页便放到了小几之上。

    “若本王非要你这坏了本王贤德之名的人死呢?”

    柳绯深吸一口气:“民女便逃,若实在逃不脱死了,那民女也算为自己努力过。”

    “你那布庄子曾是你大伯所有,他儿子都还活着,你便怂恿你父夺了那布庄子,如今竟然还以女子之身做了这掌柜,你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本就不容于世。”

    柳绯不置可否:“这布庄子是我祖父传下来的,都是我祖父的儿子,我大伯能做这掌柜,我爹如何不能做?”

    “我堂弟做不得这掌柜,民女帮他打理,又有何错?”

    “哈哈哈。”谢崇安笑了,笑着很是开怀。

    谢崇安看到了同类,柳绯谋夺的是布庄,他谋夺的是江山。

    柳绯谋夺到了布庄,那他谢崇安必然将江山收入囊中。

    转身走出柳绯的房间,谢崇安对着小板子交待:“将她一道带回京城,找一处宅子好生安置。”

    “奴才遵命。”

    因着心情愉悦,谢崇安瞧见近些时日最为不想见到的徐明卿时,容色也还算是平静。

    “徐大人可有给本王带来什么好消息?”

    “启禀成王,臣昨夜见了南郡盐铁局司长一面,原本想回郡城之后拷问,刚刚却乍然听到消息说他已经暴毙于家中。”

    徐明卿斟酌着谢崇安的容色,继续道:“如今这桩案子,倒成了桩无头冤案了。”

    徐明卿给谢崇安带来了的确是好消息。

    这南郡涉及到盐铁的高官,都死了,那就叫做死无对证。

    “徐大人莫急,你慢慢查,京城那边有本王在,你不用操心。”

    “谢成王替微臣遮掩。”徐明卿低头拱手,将一本折子递到谢崇安跟前。

    “臣这些日子将京城有可能与孙义成勾结的‘李’姓大人名单理出,您瞧瞧哪个更有可能?”

    谢崇安将折子打开,认认真真咂摸了一瞬,提点道:

    “徐大人莫要把路走窄了,这李并不一定是姓,可能是名,可能是字,亦可能是某处地点,甚至于是某棵树。”

    徐明卿顺着谢崇安的话往下讲:“成王所言在理,臣自当再去查探。”

    这猫捉老鼠,就是要一松一驰才有趣。

    更何况这人可不能太早就被玩死了。

    那京城皇位之上的人,还得靠着谢崇安来拉下马呢。

    见徐明卿识趣,谢崇安那颗担心自己离开德水又生事端的心,安稳了下来。

    “徐大人查这案必然要耗费不少时间,本王在这德水耽搁了太久,父皇已经遣人来召本王回京。”

    点到即止,皇命压下,隐患除掉,谢崇安便一刻也不想在德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待。

    他谢崇安是真龙天子,京城才是适合他遨游的大海。

    徐明卿两手紧握,与屋外的胡巴对视一瞬,便知晓徐明月要等的结果已经得到。

    “那臣日后履职之事?”

    谢崇安走到徐明卿身侧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南郡接连死了两位重要官员,徐大人只要好好将这官司查清,别说这南郡郡守的位置,就算那六部尚书之一,本王也当替你留下。”

    “本王与你镇国公府早年的确生了龃龉,但徐大人若能替本王好好办事,本王自当宽宥你们早年的僭越。”

    一手拧紧又松开,徐明卿状似下了一个重大且为难的决定:

    “臣今日便安排人替成王打点行李,三日之内必然让成王启程回京。”

    “哈哈哈哈。”肆意大笑,谢崇安伸出手指 指向徐明卿:“徐明卿,你们一大家子最有前途的就是你,本王看好你。”

    徐明卿眼中的笑透出些许意味不明:“臣来日回京,自当感谢成王今日栽培。”

    谢崇安极为喜欢今日的徐明卿。

    就像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权力,将往日那拿着百姓福祉当由头的徐明卿,彻底拉下神坛。

    什么仁君?什么明主?什么贤臣良将?什么忧国忧民?

    在谢崇安看来,都是愚蠢的玩意儿。

    这权力巅峰,本来就是明码标价的利益交换,这天下的百姓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