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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安抱着徐明月走到东宫朱门之前,便看到长身立于风雪中的徐明卿,眉目虽平缓,却透出隐隐敌意。
谢崇安笑着解释道:“屋子里有些闷,本世子便出来透透气,正好瞧见明月,想着顺路便将她抱了过来,明卿怎么也从议事厅出来?”
徐明卿朝着谢崇安行了平辈礼,并未回答谢崇安这一问:“世子爷,我来抱幺幺。”
熟悉的称呼催得徐明月生了酸涩,见谢崇安并不想将她放下,徐明月猛地转头朝着徐明卿伸手,发髻之上的金珠甩过谢崇安的眼珠。
眼睛惯来脆弱,难以忍耐的酸疼之感传来,裹挟着汹涌的泪意。
谢崇安当即松了一只手,从袖中掏着手帕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搂住徐明月的手半松不紧。
徐明卿将徐明月从谢崇安怀里抱出,看着眼前正胡乱擦着眼泪的谢崇安,一语双关。
“世子爷,有些人抱不住,一开始就不要去抱。”
投入徐明卿的怀抱,听着徐明卿这护她的言语,徐明月那藕节一般的手臂将徐明卿的脖颈搂得更紧。
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化作一句想念。
“阿兄,我好想你。”
本当点到即止的暗示,在徐明月的啜泣之下,化作了直白的警告。
“世子爷,幺幺是我徐府上下盼了数年才得来的娇儿,她若受了委屈,我徐府男儿纵然身死,也要替她讨这公道。”
谢崇安想解释一些什么平息徐明卿的敌意,但一下子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本世子亦喜明月郡主,怎会忍心伤她?明月必然是刚睡醒,贪恋兄长怀抱才这般。”
谢崇安捂着眼睛强忍酸涩,与待在徐明卿怀里转头的徐明月对视一瞬。
用徐明卿的袍子擦掉眼泪,徐明月带着浓重的鼻音,将此刻的剑拔弩张压制:“阿兄,我只是想你了,我们进去吧。”
徐明卿搂着徐明月往议事厅走去,清润的嗓音落在徐明月耳中,是来自家人对徐明月毫无底线的疼宠。
“徐家的门楣自有爹和阿兄顶着,幺幺不用有任何顾虑。”
“幺幺也不用害怕做错选择,阿兄会让幺幺的每一个选择,都变成正确的。”
刚歇下的眼泪又开始蓄满眼眶,上一世她阿兄也是这般同她说的。
她那时却只当阿兄对她极好,她便觉得更当听谢崇安的话,好护住自己的爹娘和阿兄。
进入厅内,徐明卿抱着怀里哭得眼眶红红的徐明月躬身:“臣携妹明月拜见宸王。”
谢晏从主座之上起身走到徐明卿对面:“本王许久未见明月这小丫头,想念得紧,快让本王瞧瞧最近是不是又好看了。”
搂住徐明月的手并未立即松开,徐明卿掀开刚给徐明月扣上的大氅帽檐,无声询问着徐明月的意见。
主动从徐明卿怀里转身,朝着谢晏张开双手,极为乖巧的跟着谢晏一同坐在主座之上。
如黑琉璃般的眸子装着好奇,打量着殿内坐着的文武百官。
以她爹镇国公徐翦为首的世家坐于左侧,以当朝丞相赵构为首的朝臣坐于右侧。
赵构乃是宸王妃之兄,显而易见,右侧朝臣已经意嘱谢晏为帝,而左侧朝臣则是尚在摇摆之中。
殿内安静,不断有人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徐明月身上。
以一六岁小儿来决定江山承继之事说来离谱,却是挣脱眼下困局成本最低、也最保守之法。
将好奇的眸子收回,徐明月用童稚的嗓音问道:“宸王伯伯,为什么他们都盯着明月瞧?莫不是她们都想抱明月?”
“郡主生得这般粉糯可爱,又是徐氏嫡女,这天下没有不喜欢郡主的男子。”
“李大人说得是,明月郡主是我大瑜皇朝得天意瞩目的女子,当配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若太子殿下身体康健,与明月郡主那自然是天作之合。”
“吴大人说得在理,可如今太子殿下这般情况,恐怕已经不是良配。”
徐明月相当配合这些朝臣的戏码,谁说话,她就瞪大眸子好奇地看向说话之人。
直到听到‘太子殿下’这四字,徐明月肉嘟嘟的小脸多了担忧:“太子哥哥怎么了?他都好些日子不找我玩了。”
“郡主,太子殿下中毒了。”
“昏迷了大半个月,这满皇宫的御医都是束手无策。”
徐明月闻言从谢晏怀里爬下,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朝着太子寝殿走去:“难怪他许久不同我一处玩耍,既然是生病了,我便不怪他。”
到了这般节点也无人再管什么规矩,所有人一股脑跟在徐明月身后进了太子寝殿。
宫女奴仆连忙将软凳茶水备上,新的议事地点变成了太子寝殿。
将身上的大氅扔在地上,沾染了些许雪水的靴子在大氅上狠狠踩了几脚,状似在将靴子擦拭干净。
熟练的将藏在床底的矮凳搬出,徐明月脱掉靴子踩着矮凳爬到谢清尧的床榻之上。
看着病床上面色乌青、嘴唇惨白的谢清尧,徐明月胖乎乎的小手开始颤抖。
纵然是这般病容,也比徐明月死后看到的谢清尧好上太多。
甚至于徐明月无法将那个弱不胜衣的帝王与眼前的男子联系在一处。
众目睽睽之下,徐明月拍了拍谢清尧的脸颊,意图将人叫醒:“太子哥哥,我来看你了,你能现在醒来吗?”
叫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徐明月眸中装上迷茫,巡视一圈之后最终看向谢晏:“宸王伯伯,您没给太子殿下找最好的郎中吗?”
此等解释自然无须谢晏亲自来做,赵构悲悯解释道:“自然是找了的,这天下名医如今都齐聚东宫,可惜啊……”
两手兜住下巴,徐明月觉得这人演得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徐明月想了想,主动提及所有人都关心的事:“太子哥哥说他会娶我的,那现在怎么办?”
徐翦端着茶盏的手一紧,徐明月年岁太小,他们从未在徐明月面前提过嫁娶之事。
谢清尧惯来有分寸,也不可能对着一六岁小儿说这些。
微微侧首与徐明卿对视,父子两心照不宣收回目光,继而同时饮下一口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等时刻只当以不变应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