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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沂风一听苦儿不见了,忙追问楚放是什么意思。
“我们两人正在前门等候的时候,小苦说瞧见几个小叫花子,便跑过去找他们,我没多想便任他去了,结果迟迟没有回来,我已经沿路去找过,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没有回船上吗?”
楚放摇摇头。
……
……
日已将近午时,来香阁正厅里一个身穿紫衫、肥头大耳的男子正在大声训斥,左右随从四十余人纷纷跪在地上听主人训话,这紫衫男子正是容县令的儿子容钊。
“废物,都是废物,一个刺客都抓不到。都过去五个时辰了,那刺客早就跑远了。”容钊看见旁边站着一动不动的参军又补充一句,“顾参军,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们,废物。”
“公子,是时候回府了,不能再让大人久等了。”
自从昨夜容钊遇刺,县令容虎便把家将、部曲、城防兵全调了出来,连戍兵都被调来保护他儿子,所以整个寻阳浦顿时被塞成了柿子。
可这个儿子天王煞神一般,别人遇到刺客都灰溜溜地往窝里躲,他却声势浩大的在这寻阳浦抓贼,后来竟然就近宿在来香阁,敢情等着刺客自投罗网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爹也真是,儿子都险遭横祸了,他老人家还摆什么架子。”
旁边站着的老汉好像一直都在等顾参军的这句话,听他一出口忙附和起来,“公子名士风度威照八面、号令百军,那刺客还不是早就吓跑了,倒是公子,祭酒大人都来请了两次了,这午时将近,神祭大典您去也……”
“神祭大典,爷我性命若有闪失拿什么去敬神明!派人回了陶大人,说本公子择日再去拜访。放心,祭祀该开始就开始,姑娘们该出去乐呵就出去乐呵。”
祭酒主祭祀大典,可是容府的士兵禁严了渡口,势必影响端阳节活动。
来香阁名义上属官家乐馆,自然是不能缺席祭祀大典的,尤其是晚上的乐班游船。
朱二爷面上热切得很,心里也骂得欢,这个煞星就差在这摆公堂了,来香院是江州的来香院,不是他们太守府一家的园子,他这一闹惊扰了多少客人,再不离开,他这来香院只怕要变成来血院了。
……
……
就在容钊的上面,三层香室里子夜正在端坐着,内心焦急不安,自昨夜被几人搭救后她便想出了再次行动的计划:
今日端阳节,容钊定会外出,无论是回容府还是去祭祀台,她便可以趁人多混杂的时候下手,不过她走到哪身边总有婢女伴随,需得让几人在她外出时扮成强盗把她劫走,然后她去杀容钊,事成之后,再佯装被抢去钱财后她又被放了出来。
不过这一切需在酉时之前办成,因为祭祀结束后来香阁的乐班要去为那些官老爷们做江上表演。
昨日几人没有告发她已属恩德,现在再去求人家,这想法她自觉实属得寸进尺,不过她豁出去了,为了死去的夫君,为了未央。
既然每每深夜会梦见未央惨死的样子,既然发誓要报仇,那只能抓住一切机会,而且做最大胜算。
可是眼下派出去的婢女已经去门口探望多次了,至今没有任何音讯,如果她们不出现,她只能另作打算了,那个打算将是一步险棋。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我的小主子,容小爷可算要回府了,你不下来送送?”
“妈妈,怕容小爷此刻想见的并不是我,而是那……”
“爷我想见的怎么不是你?爷我每时每刻都想见你。”
容钊的声音突然传来,吓的那鸨母连连叫了几声小爷。子夜闻声也从帷幔珠帘里探出身子,下看脚上竟不着鞋袜。
“容爷,看到容爷好端端的,奴家也就放心了。昨夜事发时奴家也在江上呢,只是秦公爷吃醉了酒奴家离不开身,今日可算见着您了。”
“无碍无碍,爷我不日便将那逆贼亲手拈来、碎尸万段。倒是你刚才那句话啊,爷我心里怎么想你的你还不知道?”容钊说着便一手去拂面一手探胸口,子夜一个转身佯拉他进室里。
“朱将军几个月没有回来了,你那小姐妹也被我误杀了,爷我知道你定寂寞了。”
提到未央之死,容钊一个月前还在子夜面前破天荒地道了个歉,说他是因为吃醉了酒给未央表演剑术,不小心刺中了她,今日再说起已经云淡风轻,连丝毫的同情都不愿意装出。
子夜亦随他作若无其事状,论演技,她可是比他高明多了,不过此时是心中竖了一把刀子在表演。
“提到将军啊,将军和爷是世交,爷这边出了事,将军可不快马加鞭赶来着呢。”
“谁个要他担心啊,你担心就够了,既然担心爷,今晚就好好陪陪爷吧。”
“容爷,顾参军在下面又催了。”
门外鸨母恭恭喊了一声,算是替子夜解了围,额头上真捏了一把汗,现在容钊是一头受了惊的猛虎,在这个时候谁敢忤逆他那不是往虎牙上撞吗?
可是子夜是将军看上的人,这容钊如果做出点什么,她鸨母可怎么交代,眼下只能顾彼失此了,幸亏“顾参军”三个字扫了这头饿狼的兴,其人哼一声离开了。
容钊的几十人阵仗前脚刚离开来香阁,鸨母就乜斜着眼睛一屁股坐到了案几上,没好气道:
“我知道你从不给我惹事,这才帮着你呢。不过你也知道容小爷是个什么人物,所以啊,朱将军的事你快点给我个准话,要走就早走,不走的话那妈妈我只能将一干姐妹等同视之了,来香阁是天下公子哥老爷们的温柔乡,可不是将军他养妾的金谷园,再说了,我可不想再出来第二个未央。”
“是,妈妈费心了,你快去休息片刻吧,晚上还有你忙的。”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虽说你有几分姿色和一副好嗓子,可是你也不想想两年内你就爬上来香院头筹的位置是不是太快了些。”
“这自然凭的是妈妈和朱爷的心血。”
“不止我们的心血。这背后要不是有几个捧你的人,你不定被几个午娘踩在脚下了。我告诉你,县令府和将军府的人我可是一个都不想得罪,你若是再占着茅坑不拉屎,那就让朱爷去回将军的话吧。”鸨母正要给她立下期限,一小厮跑上来报朱爷唤她,子夜忙给她推搡走了。
朱爷,朱爷!
如果此次子夜能有第二条命,那她断不会饶了朱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若不是他把她们抓了来,又怎会到今天这个下场。
只是将军,将军,能得将军错爱,此生已然无憾,若不是这酒苦恨浓狱火烧,何如那花前月下快活林。
……
……
裴沂风几人回到船上见了张叔和彭叔,确定苦儿失踪无疑,沿街寻找几番仍是没有下落。
“苦儿是在来香院附近失踪的,看来我要再去会会那个子夜了。”
杜若和樊阮青知道裴沂风此刻所疑,子夜和未央一个是被掳到来香院,一个是被拐进去的,难保苦儿的失踪与来香院没有关系,于是几人又向来香院奔去。
她们终于来了。
虽然刚离开了一个时辰,子夜却觉自己如坐针毡般等了一天一夜,只是几人神情凝重,不像是为了她的请求而来。
裴沂风几句盘问,子夜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幼弟突然失踪了,而且就在来香院附近。
“你的幼弟被抓走了,不过未央的仇却可得报了,看来上天终有一丝垂怜。”
“是你抓走了苦儿?”裴沂风急道。
“奴家抓他作甚?你的幼弟不在这里,不过奴家却知道他在哪里,只要你们愿助奴家一臂之力杀了容府的豺狼,奴家便告诉你们。”
“你竟然要挟我们。”楚放道。
“其实,就算我不相要挟,你们还是会去找那虎狼的。”
“你的意思是……容府的人抓走了苦儿?”杜若道。
“几位恩人有所不知,初来乍到的人总以为来香院是寻阳城最堕落的声色糜艳之地,却不知容府的后花园才是人间的天堂地狱。
你们道容钊是色狼吗,却不知他爹寻阳县令才是最大的色狼,有其子必有其父嘛,只不过他贪恋的美色可不是来香阁这种地方的女人,而是——含苞未开的稚子玉童,哈哈哈哈。”
子夜一声长笑,说不清是放荡还是鬼魅,是嘲讽还是仇恨,只听的裴沂风满怀愤恨、怒火中烧。
“你的幼弟生得就像一块宝玉,岂不是最合他的胃口不过。”
“你现在就带我去容府。”裴沂风双眼怒睁,直欲抓起子夜的衣襟。
“好,不过你们需留下一个人换上我的衣服,在这里顶替我,可不能砸了我头牌的名声,这就是我的条件,也算是奴家为你们提供情报的打赏吧。”
“既然你知道苦儿是被容虎的人抓去的,我们自然会去找他算账,你大可坐山观虎斗,借刀杀人就是了,还谈什么条件。”裴沂风道。
子夜虚笑一声,“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寄托给别人,唯有仇恨寄托不了,未央是我的妹妹,她在世时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她的仇当然应该由我亲自来报。”
逃出去吧,和流淙先生一起走,他会守护你一生一世,走吧,让朱将军带你们走!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呢?
我,我有朱将军……
可是他是个将军,他的归宿是战场,是杀敌,他能护得了你几时?
这又有什么,我本是烟花楼里的薄幸女。
不,你是我的亲姐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怎么能离开你呢?
子夜记得这句话,她将永远记得。
子夜说的话自有骨气,也足以看出她和未央的姊妹深情,不过裴沂风此刻心里想的都是苦儿,就算子夜提出什么无理要求恐怕她也一定会答应的。
樊阮青看裴沂风决心已定,但又感这个子夜女性情不定,脸面多变,昨夜还言辞恳恳地求饶,今日虽一口一个恩人,却又得寸进尺地求助;既然看重姐妹情义去报仇,又爱慕这烟花楼的头牌名声。她和容钊有仇,真不知她是不是在利用众人,遂问道:“你这女子性情反复无常,谁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如果我们冒然带你闯进容府苦儿却不在容府怎么办?”
“掳掠稚子、暗养娈tong,触犯晋律,伤风败俗,这是大罪。容虎难道敢公然作奸犯科?你可曾亲眼见过那些稚子?”杜若也问道。
子夜女冷冷回道:“你说得对,暗养**不仅是伤风败俗之事,也是如今官家明面上打击的事。只不过也是官家暗地里做的事,虎狼难道不是因此才是虎狼的吗?”
子夜此刻已经不着急去证实自己的话,她知道,苦儿失踪,几人对她的话会宁可信其有。
的确如此。
容钊是这乐女的酒色客,她对容府自然是最知情的人。裴沂风道。
她自然是对容府知情,可她明显有为了复仇不惜一切的念头,不知其所言虚实。杜若道。
不过眼下只有这一条线索,我们也只能去闯一闯了,先找到小苦,见机行事。樊阮青道。
几人略作商定,樊阮青便留在来香阁把子夜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