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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练得突飞猛进,心里的思绪也日益深重,因为父亲这一个月里再没有第二次来信。
众人都看出了裴沂风心有所思,杜拥山也心慈声软地开了口。
“小风,是不是想你爹了?关于你爹的来信,师父终究未能帮上什么忙……”
“师父您千万别这么说,小风自幼和爹辗转山林,已经受师父百般照顾,哪能事事赖仰师父。风儿只是上次听温先生说起,爹可能和蜀山玄清宫有联系,心中不禁迷惑不安……”
“师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这样,你再安心等上几日,师父已经派人继续打探。如果还是没有你爹的消息,那蜀山之说,我们再判其真假。”
杜拥山情挚相嘱,裴沂风只得遵从,继续练功。
这样又过了十日,仍是没有裴父的消息。
裴沂风也终于按奈不住对父亲的思念之情,悄悄告诉杜若,她想去蜀山一趟。
“蜀山远在西土,你一个人去不知要走多少年月呢。”
“这个我倒不担心,我现在担心的是师父会不会答应。”
“爹不答应又能怎样呢?你现在已经开始茶不思饭不想了。”
裴沂风听杜若此言,不禁心中欢喜,忙拉着她,又叫来楚放,去向师父说明心事。
楚放不愿意裴沂风前往蜀山,极力劝阻。
“小风,自从千杀门的人重出江湖,外面又多了一分危险。虽然这一个月来他们没有大的动静,难保你出去后不会遇到麻烦啊。”
裴沂风脾性本来就固执,况且这又是她最在意的事,哪个听得进去。
楚放劝阻不过,最后只得倒戈,说,她若去,他就陪着一同去。
他既然决定一同去,那杜若自然不愿一人留下,最后的决定是三人一起前往蜀山,这当然不是裴沂风的决定,是楚放和杜若的坚持。
于是三人一起去禀告师父。
“小风,此去蜀山一路山险水恶,况且如今江湖又出风雨,你此时下山去寻你爹太危险了。”
杜拥山果然和杜若是亲父女,两人说的话如出一辙。
哎,不过师父好像并没有不同意啊。
裴沂风马上又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杜拥山止住了。
“要不你再等等,兴许你爹一月、两月后便回来了。”杜拥山关切道,不过话语里有也些许不安的成分。
一个大活人,他们云门明机堂弟子打听了两个月,愣是没有一点收获,任他是云门宗主,心里也难免疑惑。
裴沂风只是怏怏不语。
“师父,如果我们不去,能派明机堂的弟子前去玄清宫打探裴叔的消息吗?”楚放道。
韩江忙在一旁提醒:
“上次听温夫子说,玄清宫如今不与世俗门派来往,就连天师门的人都难以入蜀山,只怕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杜拥山见状,道:
“小风,师父会想办法的。你们今日状态不好,不学新剑法了,回去自己温习吧。”
三人只得功败潸潸而出,回去老老实实练功。
演武场上弟子太多,时不时便有师兄师姐对裴沂风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妹或搭讪或讨教或指教。
着手耽误练功。裴沂风只得躲到无人的地方。
“楚放,那后山的演武场为何荒废了?”
“哦,那边山洞里住了些异客,师叔们怕它们出入后山,会伤着大家,便不准去那边练功了——什么楚放,你现在应该叫师兄!”
“嘿嘿……异客?是野兽?”
“对,腊月里不是发生了海啸么,临海一带的虫兽四处逃窜,无家可归。师父便命外门弟子收容了一些受伤的幼麋稚鹿豚骇,安置到了后山帘洞。”
“果然如此,看来小苦没听错。”
“你说什么?”
“哦,我说师父真是仁义。那我们去哪练功呢?”
“你不想在前面练?那好,我们换个地方。”楚放说罢拉着裴沂风就往观英台石林方向跑去。
现在这里的血迹已经清除干净,只有几处焚烧的烟尘还在。
这里倒是个练武的好地方。
想想那日的场面,不得不让人秣马厉兵、砥砺磨剑。
没想到楚放却没有在这停下来,而是继续走,直到杜若的花圃外。
这里是杜若的临渊阁,平常她就喜欢在此练功,一向清净,无人打搅。
二人便跻身于此清幽之地,和主人一起喂剑。
第二日,三人来到出云阁,只见几位堂主都在,他们只道有大事发生了,谁料杜拥山开口一句话让裴沂风喜出望外。
“小风,师父知道你思父心切,无奈又没能帮你查出你爹的下落,所以你昨日的请求——师父不再阻拦。”
裴沂风愣了一下,忙连连道谢,实不知杜拥山今日便应允了。
“不过夫子有话说,你先听听。”杜拥山又道。
看样子,杜拥山今日召集各堂主会面,竟是为了裴沂风前往蜀山寻父的事。
他已经告诉了大家昨日裴沂风三人的心思。
温南玉懒懒地摇着一把稀疏的鏖扇:
“那金香笺,老夫和左堂主也是因缘际会,在十几年前见过一面才认得出。这十几年间却不曾见闻,你收到的是不是来自玄清宫也未可知啊。”
“就算只有一分可能,弟子也要去走一遭。沂风自幼跟爹住在一起不曾分离,忧思之心还望师父和各位师叔体谅。”
“你还是要去?”杜拥山问道,裴沂风毅然点了点头。
“师父,小风性子极是倔强。”楚放插嘴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帮小风还是在帮师父责怪小风,忙又补充说,“既然您答应了小风前往蜀山,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是啊爹,既然小风要去,我和楚放一定要同去的。”
韩江虽然已经知道了三人的想法,此刻还是忍不住来劝阻。
“若儿你身子不似他俩,像个牛犊子一样,蜀山山高水远你会吃不消的。”
“师兄,我这好几年连风寒都没有染过,身子怎么就不如他们俩了?而且卢神医不是说过蜀山的汤谷才是对若儿最有益的吗?我们此番前去,就算打听不到裴叔父的消息,在那泡泡汤谷也是好的,爹你说是不是?”
“好,爹就答应你们。”
杜拥山一语既出,三人欣喜地欢呼起来,其他的人却满满吃了一惊。
“宗主,我们云门退隐江湖这么多年了,你如今却说让他们下山历练一下,难道是?”左清秋低声地问。
“不是要重出江湖,只是如今江湖开始隐隐躁动,云门的小辈不能再向我们一样闭门不出了。
“不走出去,怎能知道天下的风雨,不知天下的风雨怎能守得住齐云山啊!”
众人沉默不语,杜拥山又转身看着裴沂风等人,道:
“眼下千杀门的人仍然在恢复元气,那黄袍自那天逃走之后也消失无踪。千杀门当不会有大的动作,你们既然决意要去蜀山就要乔装打扮,懂得避人耳目,另外师父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们的,这边如果风平浪静,师父前去追赶你们也未可知。”
三人连连答应,称一路定会小心如履薄冰一般。
杜拥山既然答应了他们去蜀山,情知道徒弟思父心切,便不再耽搁,亲自安排他们的行程事宜,三日后便启程。
“早去早安心,早去早回。”
杜拥山又交代了一句,方令众人散了。
云门毕竟是江湖门派,江湖中人仗剑天涯、风雨里来风雨里去,出个门便是一个念头一句话的事,杜拥山顾虑女儿身体方命樊阮青跟随照看,几个人趁着这两日又把剑法温习了一遍,临行前匆匆收拾好细软。
临走前一天杜拥山又把几人叫到身边。
“那日相救我云门的解归田解少侠你们可认得?”
杜拥山突然问道,三人都迟疑了一下。
“师父,那日的少侠不是姓梁吗?”
“难怪了,明机堂弟子查出在终南山北般寺有一名叫解归田的俗家弟子,不过那人却不是少年。”
楚放说出梁月姓名,并道他曾经与小风有过一面之缘,杜拥山方明白了梁月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梁少侠小小年纪修为却不浅,而且为人谦恭虚静。听说他曾经跟随法谙老祖求法,如今法谙老祖前往西域取经,他便一人行走天涯。既然小风和他相识,如果你们能再遇见他,当请他做个同路才好。一来,你们可以代为父尽一下报恩之事,二来嘛,也算是为父的私心吧,我想让你们趁此机会下山历练历练,不过外面终究不比山中安宁。你们一路上如果能有个高手相伴相护,为父我也放心了。不过,一切都要看缘分了。”
杜拥山一番话说得三人各有所思,自从那日告别后裴沂风就一直想去风雨客栈,谁料等她得空去了那,两人已经离开了。以后还能不能再见,这也是她心里一直所想。
而楚放听见师父这番话不觉隐隐不快,仿佛醋意顿生,自己竟也不知这醋意哪来的,他自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梁月是真真担得起少侠的称呼。
杜若则是惊讶爹爹私心如此之重,竟然还想让梁月护送他们前往蜀山,转念一想也是了,千杀门的人刚刚突袭,他们扬言要找的人是父亲,父亲和几个堂主万万不能离开齐云山的,想到这又一股难舍之情涌上心头。
“爹,女儿离开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当日千杀门的人是冲着您来的,若儿担心……”
她这一句也提醒了楚放和裴沂风。三人纷纷又犹豫起西往蜀山的事。
“若儿多心了,如今爹已经出关,且众位师叔都在,就算他们胆敢再次来犯,也伤不到我们分毫。
“倒是我的若儿,不知不觉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为父常年在涯顶闭关,对于你,尚不如你裴叔父对小风那样终日陪伴,尽心抚养,自觉并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所幸若儿已经平平安安长大,日后更要顶天立地、自强不息,等你们回来后都能帮我们几个老一辈扛起云门了。”
杜拥山一番语重心长,听得几个人不禁动情起来,杜若更是两眼湿润。一老三小又互相宽慰几句方了。
苦儿鼻子尖耳朵灵,听到了裴沂风等人未来的行踪,守候来姐姐后,忙端茶又递水、捏肩又揉背。
“才几日不见,我们小苦也学会大献殷勤了?”裴沂风开心笑道,苦儿那听得懂这话什么意思,只道,“姐姐,这几日发生了很多事,单大哥还要收小苦做徒弟了,自然,小苦最开心的是听说爹爹找到了,小苦很开心。”
“对,姐姐也开心。姐姐现在或多或少是体会到了那句话‘养儿方知父母恩’、‘子欲养而——’呸呸呸——”
“哪个意思?”
“这个嘛,等你长大便知道了。”
“姐姐,我已经九岁了,已经长大了,你看我可以照顾自己了,而且还能照顾姐姐呢。”
“又九岁了?前些天不是才七岁呢?”
“哦……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嘿嘿,不过我觉得我已经九岁了,你看,我都已经这么高了。”
裴沂风被这个男孩逗的哭笑不得。
“你觉得,好啊,那你觉得姐姐几岁了?”
“十一岁!”
苦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信满满也,裴沂风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出来。
“再猜。”
“姐姐,小苦是说的过长了还是过幼了?”
“偏幼了。”
“十二!”
“否。”
“十三!”
“否。”
“二十三?”
“嗯?否。”
“二九!”
“打住,怎么突然长这么多,再说下去姐姐都年过花甲了。”
苦儿哈哈大笑起来。
“老婆婆老婆婆!”
临行前的晚上杜若拉着裴沂风和自己同床而卧,良久不能入睡。
“我爹和你的爹一样,一向少言寡语,近来却频频嘱咐,想来是我们将要离开,他感到不舍了。”
“是女儿将要抛下父亲,父亲自然不如从前冷静了。”
“你休要耍嘴,我和楚放绝不会让你一人前往蜀山的。虽然我之前打心底里也不愿你前去找裴叔父,近日经父亲对我们频频叮嘱、难舍难分,我也真切理解到了你心里日思夜想的滋味,至于裴叔父那边,肯定对你也是牵肠挂肚的。我也恨不得我们能赶快见着裴叔父了。”
杜若最后两句直接戳中了裴沂风心窝,不觉浑浑然情更迫心更切,一方面为杜若能体会自己的心情,一方面为她的话,父亲那边定也是十分思念自己。
“可是我是终究不愿意你同去蜀山,听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想你离开齐云山了。”
“你快打住。做姐姐的才不会让妹妹小瞧呢,我是万万不会哭着喊着回来找爹爹的。”杜若扑哧笑道。
“可我,担心你的身体。”
“这不是有一个小神医女侠在这呢?连被千杀门打重伤的檀英雄你都治好了,你还护不好姐姐啊?”
两人同床共枕,长夜细语,等樊阮青前来提醒方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