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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这“季不才”十六上下的样子,衣着不凡、油头粉面,大眼看过去,他口中那句“不才”就是一句假惺惺的自谦,莫不知底里有多嚣张呢?
不过等那人脸庞渐渐扭转过来,裴沂风却不得不纠正自己的看法,这“季不才”一脸温和相,看起来不是那种乖张之人,倒像是本性谦恭,而且,让人看着还觉得眼熟……
“莫不是那季飞雨的弟弟?”裴沂风这才想起来,“季不才”那瘦削的脸型和纤长的双眼与风雨客栈里季飞雨的如出一辙,只是一个看起来略斯文,一个看起来略洒脱。
正此间,又想起了季飞雨云英赛再会的话,不过裴沂风并未在人群中看见他。
……
……
“三叉戟对我这长矛枪才对,季公子的青笛太贵重,还是小心珍藏才好!临水帮檀道济见礼。”
“檀道济!”
裴沂风急忙向其人望去,是那日夜里与千杀门贼人搏斗的人。
只见这檀道济与那独孤烈身形甚是相似,同样身高八斗、肩阔掌厚、威风凛凛,难怪人群中一阵叫好声,耳听得几人还在打赌,什么临水帮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帮派,檀道济定输无疑,赌檀赢的人则说此人不畏独孤烈的名声,如此自信地来挑战,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
“看样子檀道济伤势已经痊愈,卢灵子的药果然是神药啊!不过到底谁更厉害呢?”
裴沂风也好奇起来,自己下了个赌:听声音辨来,两人一刚一烈、一强一悍,刚易折,烈亦焚,那我就赌檀道济赢了。
然而这场赛事的结果着实是大大出人意料,两人斗了八十个回合,却还是没有分出胜负,眼看着太阳即将沉下西山,一些耐不住性子的人都觉倦了,愣是焦急难耐,直欲插一脚,替自己支持的那一方狠狠教训一下对方。
裴沂风则和人群中的大多数一样,啧啧惊叹。
在她眼里,独孤烈和檀道济的打法就是两个两袖清风、不掖不藏的长枪——硬碰硬,这种看起来就像“蛮力”的功夫却能相持这么久,那他们真是棋逢对手了,自然,他们的蛮力下面定隐藏着机巧,能化风雨于无形,同时又能守己势固其气,否则,在这种激烈的交锋中怎么维持长久战呢?
大家正等得弦紧弓绷,另一头忽然热闹起来。
放眼瞧去,只见一个黄衣女子正手持双环刀对张玄泊紧追不舍,
不知是张玄泊惹了母老虎,还是敌不过那女子,竟地四处躲闪,二人看起来正是老鹰捉小鸡一般。
人群中时不时哄然笑起。
“烧刀子果然好烈!哈哈哈!”
“张二爷真给咱爷们丢脸,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收了她入洞房你亏什么了?”
张玄泊听到有人这样说,逃窜之际不忘回嘴:
“那可不行!圣人有言——君子慎独,莫外如是。我张玄泊——虽然至今未婚,但可不是个随便的人!”
黄衣女子听他这么说,双刀脱手,如回旋镖从张玄泊脑袋旁绕过。
气急道:“你在说,我刀曼陀是个随便的人?!”
“你说呢?从巴州追到云州,刀曼陀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女人——矜持——”
“矜持”二字没说完,人群中又笑起来,原来黄衣女子左手收刀,右手正抓紧张玄泊的脖领。
“抓他上面没用,你若抓他裆下,看他不立时服贴,哈哈哈。”
“是啊是啊!”
男人们肆意地大笑。
裴沂风听着此话,登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红,然而看向那女子,三十岁上下的黄衣女子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原来这女人刀曼陀,来自荆州龙行堡,外号烧刀子。
自有美色,早年丧夫,性格泼辣。一直以来想挑战云门左清秋,前两次云英赛上向左清秋讨教时也是被张玄泊拦下,没想到从此看上了会通门这个张二爷,后来常常上门找事,人们称是“把自己送上门”,不过每次都是被吃了闭门羹。
如果刀曼陀是其他女人,人们对她这种“有失妇道”之举的态度一定是匪议多于看笑话,不过她是龙行堡上一任堡主傅三怀的徒弟,十二三岁的时候便与师父一起参与五龙寺守卫之战。后来还与其夫一起对抗荆州巫妖。
她的师父和丈夫分别死于那两场恶斗,她侥幸存活。
人们对这个“烧刀子”有敬意,也有怜惜。所以在她与张玄泊之间,更多的人是站在她这一边。
奈何张玄泊多年来为云门左清秋独守空房,白白搁置了这好好一壶烈酒。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轴,是武林情话中甚有名气的轴三角。
又过了约半柱香功夫,独孤烈、檀道济两人渐觉体力耗损,枪戟相击之声渐弱,待到僧人的恩怨已得个分明,他两人的打势也终于缓了下来。
后东道主杜拥山终于开了金口,为了大赛正常进行,诚请两人择日再战。
独孤烈和檀道济心中各自波澜起伏,看客们也群起喧嚣,叫嚷着比出个胜负的有,呼吁依杜宗主所言的也有,不过独孤与檀二人终究是互相揖了礼,就此停手。
裴沂风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是又不情愿又宽慰,她着实想知道两人谁更高一筹,却又担心檀道济会输,因为他几天前刚受了重伤,再这样打下去,势必会受到影响……
“噗通”一声,打断了裴沂风的思想。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没想到就在二人走下演武场时,檀道济右腿一软摔在了石阶上,登时手垂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白鹿帮的几个弟子忙吆喝起来:
“原来这人早就中了我们副帮主的招,不过一直在撑着,不过终于还是撑不住了”“竟是一个老弱病残。”
裴沂风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急欲奔过去搀扶。
另一边的单铁刀眼一直盯着自己兄弟,他无疑冲在了最前头,直冲到白鹿帮几个弟子的面前。原来,檀道济跌倒的这一幕就发生在白鹿帮的人走过其身边后,若不是他们使了手脚还会是什么?单铁刀一口咬定是他们动了手脚。
眼见兄弟吃了亏,他哪还站得住,急忙抄起环首刀大喝着向白鹿帮的人杀过去,檀道济忙挥手拦阻不及,裴沂风眼见他和檀道济功夫差了两条街,怕他自讨苦吃,忙跑去止住了他。
亏得韩江站出来公布结果,此轮比赛结果为平局,两位英雄棋逢对手,乃习武路上的一大喜事。并对檀道济的坚忍精神大大景仰一番,引得众人对这个平地冒出来的愣头青好奇起来。
众位看客哪管他这伤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只道负伤的人还能和独孤烈纠缠到此,一时间又一阵喝彩叫嚣声响起,毕竟今日来客多为武林正派人士,对独孤烈的傲慢无礼且和一个伤者打成平手的家底自是不入眼,再加上檀道济一个无名小辈竟然和白鹿帮二当家打了个平手,他在当今武林恐怕称得上高手了,纷纷对他的身法和来历发表高论。
听见众人都道自家哥哥胜了,单铁刀方放过了白鹿帮的人,开心地冲着檀道济呵呵起来。
裴沂风只觉这剧情翻转地让人有点措手不及,不过这场比试的胜负她是真心认同。
……
……
按照惯例,云英赛分为三场,一般也是三天,前两场都是在这座小山上比试,是晚,众人回客栈休息。
第三场比试就是欲投到云门门下的江湖散客决战云英桩和青云梯的赛事。三场比赛结束,云门宗主会在风雨客栈宴请群豪。
韩江宣布今日赛事结束后,众人便下山而去。
单铁刀向檀道济介绍了裴沂风,檀道济早就想来向她当面道谢,此刻更是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裴姑娘日后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行,檀道济定当在所不辞!”
“檀大哥客气了,见到檀大哥如此武林中的豪杰,沂风奉药也是应该的。”
裴沂风匆匆回答,原是说话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远去,正欲追上去,后面传来了小苦的呼叫声,回头一看,楚放等人正在向自己走来。单、檀等人见状道声再会便下山了。
裴沂风向着楚放等人走过去,却发现那季不才也走了过来。
“今夕小风多吹,今夏有的消暑了。”楚放乐道。
原来这季不才名为季小风。
季小风这才知道,原来走来的这个女郎也叫小风,目光凝注片刻后脸上不经意间浮现两丝红云。
裴沂风注意到了对面男子的异样目光,忙点一下头唤醒了他。
“在下裴沂风,不知这位是……”
沂风?原来不是小风,楚放叫她小风是因为两人熟识的缘故。季小风脸上两丝红云变成一脸憨笑。
“原来楚兄叫的是这位沂风姑娘,姑娘见笑了。”
季小风年纪略长他俩,长得和楚放一般是个疏朗公子,笑起来却是憨态可掬,竞和苦儿有三分相似,令人心境开阔,裴沂风也跟着微微一笑起来。
“我也常来常往的,楚兄的朋友我怎么竟从不曾见过?”
“小风,这位小风算是刚来山门,所以今日才得见两支轻风同来吹拂啊。”
楚放谐趣地引两人互相认识了。
原来这季小风的确是风雨客栈季飞雨的幼弟。
“说来真是凑巧,我现在还欠着贵客栈的酒钱呢。既然今日遇见了债主,还请季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且去取钱。”
季小风一听忙止住她,楚放也忙问起详情,裴沂风三言两语道明了那日的事,她忽略了旁边的苦儿,童子对那日的事记忆犹新,忙不迭向众人细细道来,听得季、楚二人唏嘘有声。
“沂风姑娘实属女中豪杰,今日我们能相识在此便是缘分,何况你又是楚兄的朋友,楚兄的朋友便是我季小风的朋友,朋友请朋友喝一碗酒总是可以的吧。”
没想到这看起来谦恭老实的季小风,其嘴上功夫竟然和自己有的一拼,裴沂风却不过,再加上楚放爽利地替她道了声谢,便不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