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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衾的出现是他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最为激动的,莫过于盛浅予。
她做了许多错事,但在陆念衾面前却一直保持着一个还算尽心尽职的母亲的形象。现在陆念衾过来,看到她面目狰狞,身上绑着危险的炸药,做着丧尽天良的事情……
盛浅予原本就激动的情绪更加不受控制。
“谁让他过来的!让他滚!”盛浅予后退,不让陆念衾再过来,“陆念衾,你走!我不是你妈!你滚!”
陆念衾被吓到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想念母亲,这些天在家里看着时安和星辰在一起的时候,就想念母亲在身边的日子。
虽然时安对他也很好,但怎么都抵不过母亲来的亲近。
“妈妈……”陆念衾试图往盛浅予那边走去,“我真的很想念你,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回家?我哪里还有家可以回?”盛浅予笑得惨淡,“我的家早被时安给占领了,我还能回哪儿去?”
陆念衾还在往盛浅予那边走,快要走到的时候,被盛浅予喝止住。
“我说了,你别再过来了!”盛浅予歇斯底里,“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
有很多时候,盛浅予都在想,陆念衾如果真的是她和陆南望的儿子,就算陆南望再喜欢时安,都不会和她离婚的。
他们会相敬如宾地在一起,会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变老,死后还能葬在一起。
陆南望就一辈子都是她的。
但陆念衾不是。
他是她和陆南谨一夜荒唐之后留下来的孩子。
“可是我很爱妈妈,我不跟爸爸一起生活,我跟着你。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妈妈。”陆念衾红着眼看盛浅予,小孩子渴望母爱的那种眼神。
时安他们都没说话,他们大概都在想,陆念衾能让已经疯了的盛浅予的理智回来些许。
“陆念衾,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每天喊着爸爸的人,根本不是……”
“盛浅予!”时安忽然开口,打断了盛浅予的话,她知道盛浅予要说什么,但不能让她说下去,“我知道你是冲我来的,念衾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再早熟,都无法承受那些事情。
“如果你还有身为念衾母亲的自觉,就不要再伤害他。”陆南谨说道,作为将陆念衾造出来的主角之一,虽然和陆念衾不是特别亲,但始终不愿看到他被这些事情伤害到。
盛浅予冷眼看着与她站在对立面的人,好像他们只有他们在意陆念衾的感受一样。
“陆南谨你说这话就不觉得良心过不去吗?当年你追不到程潇,一夜风流留下种,时至今日,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认,活该这么多年都追不到程潇。”盛浅予满是讽刺地说道。
陆南谨脸色一变,那些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的话,盛浅予现在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
他因为追不到程潇,所以一气之下和盛浅予发生了关系。现在,依然担心陆念衾的存在会影响他和程潇的关系,所以迟迟未曾跟陆南望说清楚孩子的归属。
陆南谨无话可说。
只是看向陆念衾的时候,多了几分歉疚。
“还有你,陆南希!”盛浅予看向陆南希,似乎打算一个一个羞辱过去,“一副高高在上天之骄女的模样,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你以为自己有多高尚?你要是能干掉陆南望,早就当上陆氏的董事长了。三十多岁的老处-女,还想玩姐弟恋?”
陆南希:“……”
她到底哪里招惹盛浅予了,要被她出言羞辱。
但是显然,陆南希并不屑于和盛浅予一般见识,她爱说什么说什么,不过是垂死挣扎。
“说起陆南望,今天的主角为什么没到场?他人呢?把他叫过来,我要让他亲眼看到时安死在他面前!”
一个个被盛浅予戳中软肋,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话来回怼她,这才是最可气的地方。
至少在外人的眼中,他们是光鲜亮丽的,但撕开华丽的外表,他们不过是普通人。
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只看着陆念衾还是往盛浅予那边走去,想要靠近自己的母亲。
谁都不爱她了,他不能再不爱她。
陆念衾走到盛浅予跟前,对她说:“幼稚园要开学了,你不送我去的话,没人送我去了。”
一句话,让盛浅予瞬间怔住,以前陆南望很忙,陆念衾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操办,给他选学校,早晚接送他……
很多很多,都是盛浅予做的。
但是显然,陆念衾并不能起到让盛浅予冷静的作用。
她一把推开陆念衾,小孩子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母亲给推开,摔在地上。
时安下意识就朝陆念衾那边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梁天琛拉住。
时安不知道梁天琛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带陆念衾过来用意何在,不是让本就混乱的局面更加不受控制啊?
想到这里,时安就把手臂从梁天琛手中抽出来,“我不知道你把念衾带过来是出于何意,但现在这里不需要你留下来添乱。”
梁天琛想到时安会讨厌他的出现,但没想到时安竟然像看瘟神一样地看着他。
她怕是忘记那几年他们在纽约的时候,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当然,那些回忆可能只是相对于梁天琛来说的。
……
陆南望在拘留室里坐立不安,他几度要求出去,但巡警并没听他的,毕竟上头下了令,就算陆南望在拘留室里面想不开,都不能让他从这里出去。
没辙。
被困在拘留室里的陆南望出不去,他像是被困住四肢的狮子,有怒火无处可发,只能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陆南望来说,这是最难熬过的时间。
大概一个世纪过去,时安来了。
完好无损,没有少一块肉,也没有受伤。
如果不是看在时安没事儿的份上,陆南望估计得将贺铮扒皮拆骨。
男人紧紧地拥着时安,几乎用要将时安揉进骨血的力道一样,仿佛只有这样,陆南望才能确定时安是平安无恙的。
时安差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直至陆南望松开她,时安才得意松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下一秒,就被陆南望捧着脸颊,吻直接压了下来。
后背是冰凉坚硬的墙壁,前面是陆南望坚实的胸膛,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唇被大力撬开,男人的舌头长驱直入,强势地占领她嘴内的每一处。
太快,时安毫无半点反应的能力,只能被男人重重地吻着,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始回应他的吻。
如果不是在拘留室里,陆南望怕是要用另一种方式证明时安是平平安安出现在他面前的。
时安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回应他热烈的吻。
劫后余生。
到时安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陆南望才松开时安,额头挨着她的。
两人皆粗粗地喘气,目光凝视着彼此。
“没事了?”陆南望问,猜测时安能够来到这里,应该是陆氏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盛浅予被解决了,怎么解决的?贺铮他们及时派人过去解决的?
时安目光略显迟疑,情绪慢慢归于平静,脑海中,似乎还是爆炸的那一幕。
“没事了,定时炸弹找到了,拆弹专家剪了线。陆氏没有员工受伤,我也没有受伤,念衾也没受伤。”时安将情况告诉陆南望。
但陆南望从时安的表情看出来了,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还有呢?”
“还有……”时安顿了一下,道,“盛浅予引燃了绑在身上的炸药,她死了,从六楼摔出去在半空中爆炸的。”
陆南望能够想见时安见到那血腥的一幕心情是怎么的震撼,他将时安搂在怀中,顺着她的后背。
“我当时应该陪在你身边。”陆南望为自己当时没有在时安身边而道歉。
而,陆南望感觉到胸口衬衫湿了一片,惊觉时安在哭,陆南望松开时安,捧着她的脸。
时安的确在哭,眼眶红红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哭什么,这不是没事了?”陆南望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
时安的眼泪却掉得更加厉害,她该怎么和陆南望说当时在会议厅发生的一切?
那场面太混乱,当盛浅予点燃身上炸药的引线时,所有人都懵了,没想到她会不顾陆念衾也在里面!
是谁,将她一把推开,抱着盛浅予一起撞开了窗户玻璃,一起从六楼掉了下去。
在半空中砰地一声炸开来!
“叔……”时安几度哽咽,“梁天琛他……”
……
过了许久,海城百姓似乎都还能记得在摘星大厦发生的事情。
一名女子声称摘星大厦里面装有炸弹,在撤离摘星大厦里的员工同时,警察挨层搜索炸弹的痕迹,后来在二十八楼找到定时炸弹,拆弹专家用十分钟的时间解除危险。
同时,六楼窗户忽然被撞开,两道人影从窗户飞出,在楼下的路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空中爆发出一声巨响。
玻璃渣子与带血的不明物体坠落,路人避之不及。
……
一星期后,陆家祖坟。
阴雨天似乎和葬礼格外配,黑压压的一片人,撑着黑伞,穿着统一的黑色的衣服,脸上无意不是凝重的表情。
站在最前面的,是穿着黑色长裙的柳静姝,在知道儿子死于非命之后,即刻从纽约飞了过来,却连儿子遗体都未曾见到。
柳静姝满脸憔悴,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将近十岁,看着墓碑上儿子的照片,只是眼眶发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衣冠冢。
因在现场找不到完整的器官组织,只能立衣冠冢。
陆南望左手撑着伞,与时安并肩而立,他看着墓碑上梁天琛的照片,脑海中是一周前会议厅里面用监控拍摄下来的情况。
在盛浅予点燃引线之后,梁天琛推开了时安,当时盛浅予想要抱着时安同归于尽。
时安被陆南谨抱着,而梁天琛却抱着盛浅予一起撞开了玻璃……
震惊。
陆南望将那段监控反复地看,每每看到梁天琛推开时安时,他心里想到的,总是梁天琛的那句话——
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时安。
当陆明哲提出在陆家祖坟给梁天琛做个衣冠冢的时候,陆南望没发表意见。
葬礼低调又简约,出席的人只有陆家的人和柳静姝,那位传说中梁天琛的父亲,并未见到。
气氛压抑而又克制。
接近尾声时,柳静姝肚子撑着伞,走到陆明哲面前,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众人皆为一怔。
“陆明哲,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说完,柳静姝独自撑着伞离开。
陆南望将伞放到时安手中,快步走进雨幕当中,追上了柳静姝的步子。
……
陆南望追上柳静姝,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挡住她的去路。
“滚开。”柳静姝脸上全是悲愤。
陆南望身上的西装很快被雨淋湿,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柳静姝,道:“事情到今天这个局面,所有人都没想到。但,如果不是您一味纵容,或者怂恿梁天琛这么做,他可能根本不会来海城。”
陆南望看到柳静姝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大抵是说中了她的心思。
“ame的幕后总裁,是您。您丈夫不过是您的傀儡,梁天琛也是。”
柳静姝的表情,彻底奔溃。
当秘密被发现并且被毫不留情面地揭露出来时,柳静姝过去所有的伪装全部被揭发。
她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有站稳。
陆南望伸手扶了一下,但很快收回手。
“我理解您想要为当年的事情报仇,但同样的痛苦您不应该加注在您儿子身上。当年我父亲固然有错,但您这些年做的,未必就对。”陆南望也是近来才知道ame真正说得上话的人是柳静姝。
综合这些事情来看,梁天琛不过是柳静姝用来报复陆家的工具。
柳静姝就在纽约等着梁天琛将好消息带给她,没想到好消息没有传回,她反倒失去了她最好的复仇工具。
能不生气吗?
所以就连最后,柳静姝都要对陆明哲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并以此让陆明哲用余下所有的时间都内疚自责,陷入无尽的折磨之中。
好像害死梁天琛的那个人,是他陆明哲一样。
“我的所作所为不需要你来评判,如果当年换做是你母亲在我这个位置上,也会做这样的事情。”
陆南望没办法确定如果宋怀玉经历同样的遭遇,会不会选择报复陆家,报复陆明哲。
但……
“我母亲不会把我当成复仇的工具。”陆南望能确定的是,宋怀玉不会利用他去报复,“还请柳女士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您还有个女儿,不要让她步梁天琛的后尘。”
柳静姝忽然瞪大瞳孔,仿佛又是心思被陆南望猜中的惊讶。
至此,陆南望没再说什么,让开了路。
柳静姝所有的想法都被陆南望挑明了说出来,再也没办法藏着掖着。然,失去儿子这件事对柳静姝来说可能是个很大的打击,她没有再和陆南望说什么,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之后,离开陆家祖坟。
……
葬礼结束,陆家的人各自回陆宅。
陆明哲还站在梁天琛墓前。
陆南望已经脱掉湿了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他牵着时安的手,从墓地走出去。
“你刚才和柳女士说了什么?”时安问。
“让她节哀。”陆南望紧了紧时安的手,“她始终放不下三十年前那件事,大概觉得所有人都欠了她,所以想要讨回一个公道。只是没想到,为此付出了梁天琛的命。”
时安一怔。
因为是亲眼见到梁天琛抱着盛浅予从窗户里面飞出去的,所以每每想到梁天琛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的时候,时安的心总是抽着的疼。
她还记得对梁天琛说的最后一句话,很伤人。
时安不知道梁天琛在听了那话之后,为什么还选择毫不犹豫地和盛浅予同归于尽。
“时安。”陆南望转身,站在时安面前,伸手放在她的脑后,托起她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都过去了,不要再想这些事,嗯?”
怎么可能不想,这几天睁眼闭眼间全部都是这件事。
她要从这件事当中走出来,怕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索性,时安不再说梁天琛的事情。
“今天还得去警局报道吗?”时安转移话题。
陆南望前两天低调被保释,这两天一直待在陆宅没有出去,准备接下来的官司。
证据收集得很快,检察院那边已经提起公诉,不日案子就能开庭。
“去。”陆南望见时安没心思再提梁天琛的事情,便牵着她继续往墓地外面走去。
虽然是保释的,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每天要去公安局报道,公安局打来的电话一定要接,好像就担心他会畏罪潜逃一样。
“这些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时安低声问道。
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和陆南望在一起,结果花了五年的时间,最后还要经历这些。
如果,他们就只是在甘棠居里面过着他们自己的小日子,也许他们早就儿女绕膝。白天,两人各自去工作,傍晚,陆南望下班的时候顺道捎上时安,去接放学的孩子。
一家人回到家中,时安烧饭,陆南望给她打下手。
做几个家常菜,时安转身的时候,看到孩子们在餐桌上偷吃,而陆南望是带头偷吃的那一个。
被发现之后,陆南望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孩子要等到人来齐才能开饭。
夜空中月亮高高挂起,餐厅内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饭后,陆南望被时安打发着去洗碗,她看着孩子们做作业。
写完作业,时安让孩子们看一会儿的电视。孩子的爹说要看科教频道,孩子的娘说要看动画片,两人争论不下的时候,发现孩子们已经回房间看书去了。
深夜,两人给孩子们盖完被子,一起回到房间做羞羞的事情。
他会抱着她入睡,半夜会下意识地给她盖被子,会在她耳边说“晚安,老婆”。
清晨醒来时,睁眼就是全世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们会有甜蜜的时候,也会有争吵的瞬间,但那才是生活。
是时安想要的生活。
但现在,那一切对时安来说,都像是梦一样。
看,时安早就和陆南望在脑海中过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