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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姑娘,我后悔了!”蓦地,张开悟回想起临睡前张娟对他说的话。
闻言,张娟身形微微一顿,没有回头,继续行至不见身影。
“她威胁你了吗?”陆攸问道,她是聪明之人,闻弦知音,推断出了大概。
张开悟身体一颓,哀叹道:“哎,真会后悔昨晚对她说话那么直接,如今她因爱成恨,做局陷害二叔,刚刚告诉我,若要救二叔,让我去寻她。若她以此要挟我,我该怎么应对?”
陆攸沉吟片刻道:“周峰以武扬名已久,你我都不通武力,我们需要外援!”
张开悟反应过来道:“能帮助我们的人不多,你说季心?”
陆攸点头道:“唯有他愿意且有能力帮我们!”
二人直奔季心住处。
“咚咚咚!”一阵急促得敲门声把季心吵醒。
“季心,季心,快开门,出事儿了!”季心揉揉眼,未等问来人身份,对方已说话,对方急切的语气他听出来是张开悟,而且事态紧急。
“怎么回事?别急,慢慢说!”季心打开门说道,起床气一扫而空。
张开悟简短把刚才的事情形容一遍,并提出要季心护送帮忙。
听完,季心点头道:“既是朋友,自当义不容辞,什么时候出发?”
张开悟语塞,刚才县尉并未说何时押解张本初。
“我们最好现在就去县府处蹲守,既然她说要开悟哥哥找她,就不会瞒着我们。”陆攸沉吟片刻道。
季心洗了把脸,三人急急行至县府附近等候,幸好此时天不冷,到门口时,天已放亮,街上开始有了贩卒往来。
不一会儿,县府来了一伙人,接着,张娟跟随那伙人出来,众人拉着一个板车,上面坐着张本初,许是考虑他年纪大,大概是张娟人性未泯灭,没有过多为难他二叔,只是梏桎(gùzhì,梏是锁手刑具,桎是锁足刑具)枷锁避免不了。
三人知道,那一伙人就是闾巷堂的人。三人大方前去会面。
“多谢张姑娘对二叔的照顾。”张开悟对张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这句话亦是出自真心。
此时张娟,一扫刚刚凄惨之气,容颜焕发,见到季心,并不意外,笑道:“季心,这位就是我堂弟周峰,这是关中布衣之侠季心。”
季心见对面一人,身形粗壮不下于自己,一脸虬髯,若是夜里周峰去深山,大概分不清谁是猿谁是人!二人对视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张娟接着倩然一笑道:“开悟哥哥,这回去的路上,我还能照顾一二,可若是到了阳翟就不归我说了算了。此行一共百余里,若是快些走,今晚入夜便能抵达,若是走得慢点,可以三天到达,你是希望我快还是慢呢,嘿?”
言下之意自然是路上变化多,若是哄得她开心,还有婉转的余地。
张开悟稽首道:“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还是不要太赶了吧,再说天干物燥,易上火。”
“那就看本姑姑娘的身体状态怎么样了,周峰,出发!嘿。”张娟俏皮一笑道,好像不久前受侮辱的不是她。
俩官吏要跟随,张娟阻止道:“二位,官爷,一路风尘,就不劳烦你们亲自跑一趟了,我们闾巷堂人手充足,这点钱,二位拿着喝点酒,消消暑吧。”
非礼这事,若是当事人不追究,自然大事化小。再说张娟是县令妻妹,身份特殊,况且,到现在他们如何不知,此案不过是一桩县令、夫人陪演的闹剧。有台阶下,他们自然不愿得罪人。于是,二人领钱走人。
队伍就向阳翟进发。
张开悟一直在张娟身边陪着,张娟心情不错,行走也不急,至傍晚才到囿(yòu)中(今河南中牟县),三分之一路程都没有走到。
“今天是第一天出发,咱们就在此县丞寻一酒家住下。”张娟望着渐斜的夕阳道。
张娟发号施令,无人不从。众人安置好一切。她又吩咐开了一个宽敞的雅间,供众人饮酒,张开悟自然是侍奉在侧。
餐桌是方桌,张开悟坐在张娟身边,陆攸坐对面,季心挨着周峰,这是张娟有意安排。
酒斟满,周峰当先举爵道:“季心,周某素闻你侠义之名,今日得见,敬你,呵呵。”
季心也礼貌举爵一触即分,哪知接触到对方的爵时,一股巨力突然袭来,爵中的酒晃了晃,差点溢出。
他要试试自己的臂力。季心忖道。当下他也运足力量相抵。外表看去二人面带微笑,双手举爵僵在空中。
二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力气与自己势均力敌,但谁都不肯认输。感觉到力量透过铁制的杯子传入手掌,顶得生疼。
“吱、吱。”两声微不可闻,酒爵在二人的角力下已经变形。这时外界都看出不对,但亦帮不上忙。谁都想不到第一个对上的是他二人。
张开悟在一旁干着急,苦无对策。
“难得二位侠士相逢,惺惺相惜,小女也替二位高兴,这第一爵就加我一个吧。”陆攸适时出面,她穿着宽袖的衣服不经意在两人眼前一拂,又轻搭二人双手中间道。
二人只觉眼前白影一晃,一股异香扑鼻,接着触到了陆攸的柔荑,皆不由心神一荡,心思飞转,分心之下,二人也就撤力,眼神略有浑浊,嘿笑撤回酒爵。
“噗、噗!”两声微不可闻,陆攸又朝二人爵中弹了两粒丹药。
二人饮尽,眼神立刻恢复清澈澄明。都意识到刚才被药迷了心智,不过也了解陆攸无恶意,又解了二人的药效,此时已经罢手,也就没有再比的意思,只是心里是谁都不服。
原来,刚才陆攸用得正是张开悟炼制的奔月丹和流珠素霜丹,奔月丹有通筋活血之效,若是剂量大也可做春药,迷人心智。刚刚二人僵持不下,陆攸偷偷朝张开悟拿来丹药,研磨成粉抹在衣袖上,后来又用流珠素霜丹解之。
在场众人都对陆攸暗竖拇指。
小风波揭过,酒过三巡。
张娟有些放开自己,加之又心仪张开悟,举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又成双。陆攸姑娘这句诗吟得真是引得人发愁,你说是不是开悟哥哥?”说着,她的手轻轻放在张开悟的腿上。
张开悟好像被滚水烫到,一个激灵起身,不经意间碰洒了张娟的酒,暗道:糟糕。
他心怀歉意,急道:“对不起,对不起,张姑娘,你说得对。”
撞洒酒事小,但这是对张娟赤裸裸的排斥,她一个姑娘如何受得了?
“当!”张娟把爵重重地放在桌上。
张娟脸色铁青,许久,才悠然一笑道:“开悟哥哥,我知道你要救你二叔,不过我可以放了他,却要有些说道!嘿嘿。”
“什,什么说道?”这是此行的重点,张开悟心中升起不祥之感,问道。
张娟笑道:“周峰,给张居士讲讲咱们闾巷堂的入会规矩吧,呵呵。”
周峰倒豆子般道:“闾巷堂,闾巷侠士群聚。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其诺必践,其行必果。不爱其躯,不矜其能,赴士之厄,赴汤蹈火!”
季心对周峰道:“既称之为侠,为何助纣为虐?”
事情至此,真相大白,张本初冤枉,一切都是张娟背后操控,甚至现在已经明目张胆。
明知张娟是错的,周峰一如既往地支持,她自己也知道,原因却不详。
半晌,他道:“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其诺必践,其行必果。俺必须要支持姐姐。”
他语气显然并不自信,在教义中寻找支持自己的根据。
季心嗤笑道:“侠若这般用,我宁愿不做游侠!俺见你也是爽直之人,怎地如此执拗?”
周峰默然。
“开悟哥哥,我给你三次机会,回去三天,正好应景。第一关便是打败周峰!”张娟适时解了周峰的围,刁难道。
“不爱其躯,不矜其能,赴士之厄,俺自诩为侠,这第一关,俺替张兄接了,如何对战,划出道道吧。”季心说道,颇具胆气,声如洪钟,在周峰心中荡漾。
半晌,周峰道:“好,今天晚了,我们也需要准备,明早起来对战!”
酒席草草收场,晚间张开悟担心,欲找季心为其鼓劲,被陆攸拦下,言此时不是干扰季心的时候。
翌日,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内,季心起床。打开门,看见张开悟和陆攸安静地候在门外。
“起这么早?”季心道。
张开悟递过食物点点头道:“季兄,今天你辛苦了。早起无事,我买了早饭。”
他还欲说什么被陆攸一推,止住。接着,陆攸又怂他去张娟处送饭。
众人吃过饭,再次回到这屋,周峰已经命人布置完毕,只见方桌换成圆桌,圆桌周围地面布满了碎瓷片,碎瓷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可见其锋利。
周逢道:“一会,桌子就是我们的战台,一炷香的时间,掉下去的人失败。”
一炷香是三十分钟,这本是闾巷堂入会考验,意在考察候选者是否是意志坚定、有胆之人,走到这一步的人,都是意向人选,通常不会过分被难为。如今用在季心身上,二人本就较劲,周峰自然不会放水。
战场由地面转至半空,且战圈不大,难度不止提升一个等级。
“放心吧。”季心回头对张开悟二人道。
说完“腾”得一下,拔地而起,轻飘飘落在桌面上,好似一根羽毛飘落无声息。
“好身手!”周峰赞了一声,亦轻入鸿羽落在桌上。
二人彼此一抱拳,便准备开战。
“动手吧,周兄,请了!”季心道。
不动如山,宛若山岳,以守待攻,正是侠义精神“赴士之厄”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