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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巍舒服地把自己摊在荀澍去甘州前给他做的摇椅上,眯着眼睛呆呆地望着穿透树荫撒下的日光,手里拿着一只象牙笏板。
荀湛有些忧心地望着父亲,这四年,荀巍经常拿着笏板一个人发呆。经历了两次丧妻之痛,荀巍深感疲惫。他卸下了官职,他不再去关心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是是非非,只希望和家人一起安享晚年,即便是他,也真的累了。
谢冰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荀巍旁边,他翘着二郎腿,将医书放在翘起的腿上,像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荀大哥知不知道令嫒是如何压制得住平康王体内的毒的?”
荀巍:“她应该是学了炎冰决。用炎决修炼的真气能够压制千山雪的毒性。”
谢冰:“我一直以为荀大哥不关心江湖之事,没想到对炎决还颇为熟悉。”
荀巍摇头:“我宁可自己从不知道,也希望澍儿从不知道。”
儿子荀湛正在看着属下传来的书信,荀湛不擅武功,在查案上却可称之为神探。他自入朝之后便入大理寺为官,仅仅四年,他就坐上了从四品大理少卿的位置。这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荀家是士族,又与云林府交好,自然官路畅通。但是,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荀湛为官的能力很强。
谢冰看着荀湛,身长玉立,眉宇之间英气十足,忍不住赞叹道:“修林侄儿今年二十有四,果真是生得芝兰玉树。”
荀巍欣慰地笑笑,眼中藏不住期许。
“修林兄!”人未至,声音却是先到了,周睿一个小跳从回廊处跳进院中。见到荀巍在门口才收敛了一些,老老实实地走过来。
荀湛见是周睿来了,起身相迎:“怎么?在平康王府待烦了,来我这儿闹腾了?”
周睿撅嘴:“我可是有一个特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荀湛问道:“什么好消息?”
周睿:“甘林女侠就要回来了!”
荀湛眉开眼笑:“真的?澍儿要回来了!”
周睿颔首:“平阳王亲口说的。”
“平阳王?”荀湛皱眉道:“为何不是平康王?”
周睿自然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萧澈是擅自离京去找荀澍,当即神色如常道:“我们殿下,你也了解一些,他可是个不爱言辞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荀湛果然没有怀疑:“那倒也是,我听说他寒疾忽然又复发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他来早朝,现在可好些了?要么,改天我亲自去拜访一下?”
周睿赶忙道:“不必,不必。”
荀湛眉眼含笑,他猜出萧澈在暗中搞什么小动作,萧澈极有可能不在金陵,不过,何必事事都拆穿呢?
……
进入梁境之前,萧澈扮作马夫,坐在醉翁的马车前驾车。原本荀澍要派属下驾车的,谁知这怪老头就看中了萧澈,非要他来驾车。
萧澈感激醉翁对荀澍的救命之恩,他是真的将醉翁看作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而且他是擅自离京,必须要隐藏身份,因此并未推辞。
驾车看起来简单,其实是一项技术活,萧澈驱车四平八稳,很少有剧烈的颠簸。醉翁舒服得不停地打着瞌睡。
醉翁伸了个懒腰,难得有兴趣揭开帘子上下打量着他:“堂堂平康王居然给我做马夫,没想到技术还不错,谁教你的?”
萧澈莫名觉得醉翁的眉眼间充满慈爱,他总觉得这个老人给他一股想要亲近的感觉:“是墨叔教的,萧云起将军离世之后,他带着我和墨青四处游历。自然少不了驾车的机会。”
据说萧云起是为了救昭明太子一家而搭上了性命,梁帝得知真相后亲自为萧云起立碑,追谥靖王。醉翁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还是忍不住问道:“萧将军是怎么死的?”
荀澍注意到萧澈的额头上时有青筋凸起,不过很快,他的神色恢复如常:“我当时好像是昏迷了,等我醒来之时,我身边就只剩下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醉翁默然,双眸中闪着微芒,他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荀澍正想要问什么,醉翁往马车里一躺:“哎呀,没有酒了,前面就到金陵城了吧!找个酒家,沽些酒来!”
她摇头,认真说道:“师父!喝酒对身体不好!先跟我回府歇脚吧?”
醉翁道:“你家里有酒吗?”
“……”
“等等,怎么在这里停车了?”千山音初问道。
荀澍看着道右的一个名为“极乐阁”的牌子揉了揉眉心。莫非师父吃喝嫖赌样样都来?
醉翁不语,乐呵呵地走进去了,丢下一句:“甘林徒儿,跟着为师!”。
现在正值午后,街上熙熙攘攘,百姓们好奇地打量着大梁的第一位女将。就在此时,众人看见荀女将在妓院旁边停住了……
荀澍身着银光铠,脸上微微发红。身下的黑马踏繁星似乎也觉察到主人的窘迫,嗷嗷嘶吼着。
大梁女将刚刚换防回京,第一时间就进妓院,这个新闻能让街头巷尾大饱“口”福了。她还不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属下甲道:“将军我们先回云林军府吧!我们还需觐见圣上。”
千山音初也皱眉:“别管这怪老头了!为老不尊,哪有带女徒弟进妓院的?”
萧澈道:“你先走,我跟上去看看。”
荀澍做了好一番心里斗争,最终还是翻身下马,沉着头跟着醉翁走了进去。萧澈还穿着马夫装,他压低斗笠跟在荀澍身后。
两队士兵们无奈地守在门口,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
极乐阁中的女子都扮得花枝招展,一个长得艳俗的中年女子觉得萧澈跟在这样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身后,必然也是军中显达,便拉住了萧澈的手。旁边几个女子也簇拥在他身边,“这位公子唇红齿白,生得真是标致呢!”
荀澍回过头时,见他左拥右抱,一时间天纵出鞘,她的目光与剑光都是微寒。
他立即触电一般地双手举起,似是投降,委屈的目光分明在说:“我没碰她们,是她们先碰我的!”
中年女子见女将面露凶光,眉目间杀气腾腾,女子的心仿佛堕入冰窖,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她立即说道:“姐妹们,这位公子看来是名草有主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荀澍哭笑不得,“走吧!跟上师父!”
萧澈微微一笑:“你刚刚是在吃醋吗?”
荀澍:“怎么会?我可是很大度的。你没听过女将肚里能撑船吗?”
萧澈笑道:“还真没听过。”
醉翁径直走向了后院,荀澍这才发觉不对劲,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师父!你到底要干什么?”
醉翁朝着后院中的水井底部望去。醉翁小声道:“老夫年轻时将全部身家都藏在了这口井中。”
“原来是藏了钱啊!”荀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个色老头儿。”
醉翁道:“我也确实好色。一个人藏钱肯定要藏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所以,师父最熟悉的地方是……妓院。
荀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