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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凌风带领着他的手下们在靠近泰安帮和响马帮的街道和巷弄中穿梭,这个有着一头披肩黑发、长有鹰钩鼻的男子将一大帮子手下安排得井井有条。入城以后他们就找到一个僻静之处,换上了先前买好的平民服装,鹰钩鼻男子将手下分成了好几泼人隐藏于巷弄、茶馆和酒肆之间。
最后这一百多人终于化整为零。霜叶凌风和几个人踏上了他先前与马邵坤喝茶的那个茶楼,男子要了壶茶水同样坐在吊脚楼上,同样默默的望着楼下的这条街道愣愣出神。
“凌风大哥,咱们吃得下这两块肥肉么?“已经身穿花格子布衣的法师葬花为男子等人倒了杯茶水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后问。
霜叶凌风看了看她胀鼓鼓的胸脯后将视线重新盯向人来人往的长寿街。
“吃不下就不吃,“鹰钩鼻男子缓缓说道:”可千万不要硬吞,否则会被肥肉卡住喉咙。“
“那剑哥咱们如此安排又是何意?“坐在桌子南面无论在游戏中还是在现实中都一直跟随他的精壮青年说:”如果截杀不了这两帮人,咱们这些天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凡成大事,人谋居半,天命居半。?“霜叶凌风用指关节轻轻敲击着桌子的边缘,”咱们这些天所做的就属于是人谋,至于这两帮人会不会打得你死我活,剩下残兵败将等着我们收拾,这就是天命了。三儿,不要觉得做了事就一定会有所回报,有时候辛辛苦苦忙活半天,最多不过能让你买到一点教训而已。“
“教训?“另一个游戏名叫‘霜叶随风’的精壮青年不太理解问了一句。
“不错!“霜叶凌风耐心的解释道:”也许咱们辛辛苦苦谋划的这一切,只能买到一个教训,那既然不太划算,咱们是不是就干脆不做了呢??并不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要全力以赴,否则就没资格谈什么时运不济、运气不佳之类的词语了。“
葬花眼眸盯着楼下从街道左侧走到右侧的恒刀,心里却在勾画着对面男子的脸庞。
这是一个有着鹰钩鼻和一双凌厉眼眸的男人,他有着狗儿般的嗅觉和老鹰一般的眼力,否则那天也不会在她们刚被大漠孤烟直赶出酒楼的时候,男子便刚好碰上了她们。这在个暗中观察他们不知道多久的男子,只稍稍几句话就让她们和他走到了一起。原因有三点:其一、他是霜叶工作室的领头羊;其二、他有一帮实力不容小觑的兄弟;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霜叶凌风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所以他才会在桃林安排了人却没有动手;所以他才会谋划了这么久当然今天也可能还是不会动手。
“这是对的!”女法师葬花嘴角微微上翘暗想:“你应该是只雄鹰而不是穿梭在巷弄间的狗儿,狗儿嘛!觉得有肉吃就会逮着东西便乱咬,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伤,而老鹰在羽翼未丰之前总会紧紧的盯着猎物,没有绝对的把握宁愿在天上久久的盘旋。”
“凌风大哥的一席话让小女子受益匪浅。”葬花回过头来望着霜叶凌风甜甜一笑谦虚说道。
“让葬花姑娘见笑了!”鹰钩鼻男子客气的回了一句。
此刻的霜叶凌风在耐心的等待着城外的消息,他是趁火打劫还是浑水摸鱼呢?这要看那两帮人打成什么样才能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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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白袍的童齐贞和县令卢大人一同站在怀桃县东面的城头上,他的左边是嘴唇紧闭将手掌按着砖头的弟子马志。老人双手负后眯着眼眸盯着远方的战场。
“这响马帮恐怕有点支撑不住了。”太阳穴微鼓的童齐贞缓缓说道。
“哎!想不到在怀桃县经营这么多年的响马帮会如此不堪一击。”卢有灯微微叹息。
“有点可惜是吧?卢大人啊!你身为一县父母官,两个帮会聚众斗殴也不管管的么?”突然老人回过头来望着这个换上便服的县官玩味一笑,“老夫是说,你与马帮主私交多年,怎么如今朋友有难,难道就没想过要帮帮他?”
“他和本官算哪门子朋友?”卢大人心想,“只不过是大家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回禀童仙师,“卢有灯微微躬着身子小心说道:”下官只听令于宗门行事,不敢擅自做主。“
“休要说这大逆不道的昏话?“童齐贞微微皱眉,”朝廷命官听命于朝廷依法办事,御剑宗还管不了这么宽——将腰杆打直点,不然城下那些百姓看见了还以为这怀桃县姓童呢!“
“是!是!“卢有灯唯唯诺诺的挺了挺腰杆,他发现自己后背心凉飕飕的。
“想没想过去搭救下你的父亲大人?“童齐贞继续问。
“师父教导过弟子,山上之人不应过多的参与山下俗事。“少年马志回答。
“哟嚯!这就开始将老夫的军了?“童齐贞用手缕了缕山羊胡须,”可他是你的父亲,马志你不记得自己在西街杀了人,你老子是如何帮你洗脱罪名的?“
“哼!那又如何?“马志冷哼一声。
“又如何?“童齐贞转头盯着少年的眼睛:”我的乖徒儿,你的亲老子今天可能会死在那黄土坝子上,你舍得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哦!”马志轻飘飘的回了一声,然后将嘴唇抿得像刀片继续看着远方。
“真是个好少年啊!“童齐贞心中欣慰:”大道本薄情修行多寡义,除了自己的道,就没有什么事能让自己的心海泛起哪怕一丝的涟漪,不错!实在是不错!“
“对了,别忘了为咱们宗门结点香火情,至于那位……哈……”白发苍苍眼眶凹陷的童齐贞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那位缺心眼的马邵坤,反正他是你的老子救不救随你。“言罢老人将二人丢在原地,慢悠悠的走下了并不高大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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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何况他们还不是兵,只不过是一堆盘踞在怀桃县县城的乌合之众罢了。所以在面对手执盾牌和长枪踏步而来的泰安帮帮众,无论是欺压百姓已久的NPC还是新加入响马帮的玩家,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一件事便是逃,因为和保命相比,冲上去杀敌的勇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老子又不是保家卫国的军士,只想好好的回家抱抱婆娘儿女,还真要跟着你马大瞎子拼命啊?”一些NPC会这样想。
“老子只想轻轻松松的玩儿个游戏,能抢点装备就抢点装备,还非要跟着你们这些NPC抛头颅洒热血,将装备爆个精光才舒服?”一些新加入响马帮的玩家也会这样想。
于是当有了这种想法的第一个人转身就跑的时候,那些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会紧随其后,然后更多的人会受到感染,形成一股股谁也拦不住的退潮。这是一种能击毁千里之堤的蝼穴思想,不管是在战争中还像这种聚集了千人之众的群架中都是对士气的致命打击,随之而来的便是失败的苦果。
很不幸,气得浑身发抖的马邵坤尝到了这种苦果,独眼汉子披头散发看着离去的手下和兄弟单目怒张。
“回来!你们给老子回来!”他撕心裂肺的大喊。
然而那些逃窜的玩家、各小帮派、小堂口的NPC,没有人听他的。
“霜叶凌风!你个王八蛋!你的人呢?老子被你骗了。“
突然逃窜的人流中出现了一匹黑色骏马,一个尖嘴猴腮的黑衣少年一手抓缰绳一手挥马鞭逆流而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撞飞了多少人。
“帮主!快!快上马!“少年大呼。
“爹你快走!“胸口上已经中了一击火球的马远喊道。
“大哥快走!“一名精壮汉子手臂上还插着一根箭矢,然后噗嗤一声他肩膀又中一箭。
马邵坤还愣在当场,脸上流着汉子为他挡下箭矢的血液,这时候骑马的黑衣少年已经跑到了他们的身边。
“快走啊爹!“他的二儿子用力的推了他一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去中山郡找大哥,咱们能杀回来的。“
马背上的少年斜着身子伸出了手臂,“快!快!帮主快上马!”
马邵坤麻木的伸出一只手,那个少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力气,将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独眼汉子拉上了马背。
“你呢?儿啦!”马邵坤在马背上失魂落魄的念道:“难道你就该被他们的乱刀砍死么?”
马蹄声渐远,中年汉子一直回头望着自己的儿子和兄弟们在对手已经形成的包围圈中做着困兽之争,密密麻麻的箭矢落在马儿跑过的身后,眼泪渐渐的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而在十丈之外,站在泰安帮帮众身后的黑袍青年一直在目送着马邵坤的离开。
敌群中突然出现一匹马将马邵坤救走,这种情况是安冉和大漠孤烟直都不曾想到过的,原本他们是想将响马帮的帮众往望月湖方向逼。那里站着郝七爷的大队人马,只要将郝七爷拖入战斗,面临泰安帮和水运码头的两帮人,身后又是浩浩荡荡的八百里望月湖,响马帮插翅也难飞。
当然就算是如此,安冉自信可以骑着白鹿追上黑马,和樊云天一起将这个只有27级的NPC帮主给斩于马下。可是他为何没有前去追杀他?青年遇到问题了,这恐怕是他在以往的网络游戏中打死也不会想到的问题——?作为一个游戏玩家该不该把游戏中的NPC当人看?
这大概是个蠢问题,因为既然是游戏中的NPC,它就只能是供玩家们娱乐和玩家们互动的工具。对面各式各样的NPC,他们能从它们的身上夺取装备、学习技能、接受任务;然后在这一过程中享受那种索取的快感。玩家们通过不断的刷怪;通过不断的提升等级和装备;有了别人不具备的资本和实力统帅兵马攻城略地;指点江山成为谁也惹不起的存在;或者将游戏中得到的好处变成现实中的好处;这大概才是绝大部分玩家应该有的想法吧?
谁会在一个游戏中去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善还是恶呢?谁会在挥刀砍向一个NPC之前想:“我这一刀下去它会痛吗?我把它杀了它的亲人朋友会不会伤心,又该怎么办?”除非疯子和小孩。
因为疯子会思考为何石头不能像鸟儿那样在天上飞;小孩会担心自己的洋娃娃会不会生病。
安冉想起了樊云天当初在稻香村后山,不顾一切的来到自己身边做个仆从;想起了在凤来亭中,郭正明杀死家人再自杀的那幅画面;想起了在豪杰墓中樊云天被李青韵勒死的样子;同样的他看见了刚才马远推开自己的父亲,而马邵坤回头看着自己儿子流泪的表情。
青年的心弦无缘无故的被扯动了一下有点难受,为了缓解这种难受,他不自觉的取下了腰间的葫芦仰头狠狠的灌了口酒,决定做一件多数游戏玩家难以理解的‘蠢’事情。
“等一下!“安走出人群朗声道。
泰安帮的帮众;已经加入战斗的郝七爷的队伍;正被包围在敌群当中背靠背顽强抵抗的一百多人,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通通停止了厮杀,全都望向了这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
“安然老大前面危险,这些NPC已经杀红眼了。“一个泰安帮玩家好心提醒道。
“没事。”英俊青年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他继续往前走,最终来到响马帮的人堆前面。
这些被围困着的一百多人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般盯着他。
“值得吗??“安冉望着一身是伤满脸不屈的马远继续问:“为了所谓的地盘,争夺点所谓的利益,将自己和兄弟们的身家性命通通搭进去值得吗?”
受伤太重,只能将剑撑在地上身子半蹲的马远对着安冉狠狠的唾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液打在了青年的脚边。
“少说废话,要剐要杀随便你们!”他吼道。
“士可杀不可辱,别假惺惺的猫哭耗子了。”另一个声音附和。
“妈的!不识抬举的东西,也敢对我们安然老大无理?”已经又有人提剑上前了。
“是啊!是啊!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又有人道。
大漠孤烟直微微抬手制止了帮众们的义愤填膺,中年汉子虽然不明白安冉为何要这么做,但他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你觉得你们这样做就算得上好汉了?”安冉也干脆半蹲着身子继续道:“??除了平日里集结在一起喝酒闹事,欺行霸市、打打杀杀、欺负下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能干什么?看到我们来到怀桃县怕抢了你们的地盘,又想方设法的进行打压这就是‘士’的行为么?这是山贼和土匪的作风。说实话你们这种人杀了其实真的没什么可惜的,对于大多数怀桃县的百姓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知道我为何要突然和你说这些吗?”安冉平静的盯着苦苦之撑中的马远等着他回答。
“哼!胜利者的姿态,希望战败的人对你们摇尾乞怜。”鲜血染红了铠甲的马远愤恨答道。
“你错了,”安冉道:“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推了你父亲一把,而你骑在马上的父亲也一直在回头望着你。我想你们大概都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就此死在刀剑之下吧?你的亲人死了你会心痛,那么请看看这一地的尸体,有多少又是平日里和你朝夕相处的兄弟呢?此刻他们死了你会不会心痛?如果你会心痛,我又问你,那些平日里被你响马帮欺负和殴打的怀桃县百姓他们会不会痛?”
“我没想过这些问题,但如果你们杀了我父亲和兄弟我必定会心痛,并且一定要报仇雪恨。“手执利剑的马远终于因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一个兄弟立即上前搀扶。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看看远处那些围观的百姓,你仔细看看他们的样子,看看是不是有很多人是希望你们死的。马公子,你们响马帮在怀桃县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很多百姓希望你们死,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诸位!”安冉缓缓的站起身环顾四周道:“这里站着有很多和我一样的玩家,也有郝七爷你们这样的NPC,可能大家会觉得我安然现在的所作所为像个憨货,又像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许作为玩家的你们来说,这就是一场游戏,将这些被困的NPC杀了咱们就会得到经验和装备,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咱们打游戏不就是为了杀怪升级找乐子吗?你安然玩个游戏还玩儿出是非观来了?也许身为NPC的你们会想,这些平日里欺负咱们的恶人算是得到报应了,他们就该死。但我要说的是,只要还有人性、那他们就谈得上是一个人,而面对一个人,我们是不应该轻易的剥夺其性命的。当然杀人可能会比救人轻松;选择死亡和选择悔悟也许前者更容易。如果有一条路,有人是否愿意回头而有人又是否又愿意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呢?“
时间在前行,所有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随着咣当一声,马远的剑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随着的就是更多的咣当声打破了这里暂时出现的宁静。
“我错了!我们错了!”马远低声忏悔,“我们一直以为能吃得好穿得好就是生活;能让人家怕我们就很威风;打得过别人就是英雄好汉,到头来却是害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哎!为何我今天才能明白啊?我们这些人其实死了也是活该——你们动手吧!”
然而大漠孤烟直却是让泰安帮帮众为这一百多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你们走吧!”中年汉子平静的说。
“为什么?”有几分马邵坤相貌的青年不解的望着安冉和大漠孤烟直,“你们难道就不怕放虎归山么?”
“怕,但你们又不是老虎。”大漠孤烟直道。
“也是,”马远艰难的站起身自嘲的笑了笑,“否则便不会在这黄土坝子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回合便被你们给轻松击败。哎!走吧!走吧!人家放了我们一马还留在这里丢入现眼么?”失落的青年带着手下们说道。
一堆残兵败将相互搀扶着从泰安帮的人堆里走出,没有人上前阻拦他们只是看着这些头发蓬松,甲胄破烂的失败者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马公子,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不是一头猛虎?还有、有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一头猛虎?“看着颓废青年的背影安冉问。
“为什么?“这个颓废的青年听见安冉的话后明显愣在原地。
“一个人在春风得意时往往不太喜欢思考自己的言行,你们以前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你们觉得舒服,舒服会使人沉迷,痛苦才会让人成长。倘若这些话我在咱们开打之前对你讲,恐怕你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因为那个时候你要和我比的是拳头,而不是听道理。“
“确实,我们要是开始就听听你的道理,这地上恐怕也不会躺这么多人。“马远苦笑道。
“这就是代价,“安冉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马公子啊!这怀桃县才多大啊?值得你和令尊称王称霸么?当然你们拳头够硬,人家在试图和你讲道理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上去就给一耳光让他们闭嘴,但如果遇见拳头比你们硬的呢?你们想讲道理人家给你们一拳打得你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是不是不服?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冤屈?是不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负?然后希望有一天这个欺负自己的人受到应有的报应,所以你看远处那些外观的百姓就是这么想的。但倘若,你们在怀桃县的所作所为是善意的,真心的为了保护一方百姓呢?恐怕今天他们就不是远处的围观者了,而是和你们站在一起驱赶我们这些冒险者的参与者。什么是虎?整个怀桃县的人和你站在一起众志成城就是虎,而将来你要怎么成为虎,就是怎么想办法让更多的人和你站在一起。“
“啊!我知道了,”樊云天突然跳了出来:“安然哥你说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阻。”
突然原本要离开一脸颓废的NPC青年似乎找到了某种力量,他挣扎开手下的搀扶,歪歪扭扭的走到了安冉的身前砰地一声单腿跪在地上。
“马远感谢先生救命之恩!”青年躬着脑袋抱拳道:“先生如若不弃,马远愿鞍前马后从此追随。”
“所以马远啦!”安冉轻轻的扶起这个已经满脸是泪水的青年,“咱们在出拳之前最好要想清楚,我这一拳究竟该不该出呢?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是不是应该俯首听听别人的道理呢?拳向恶处出心向善处使,这才是咱们为什么而活的理由啊!”
安冉的这一席话,让在场的很多玩家和NPC动容,当然也有不少的玩家心里在暗自好笑:“这他妈真的是疯了,你玩儿个游戏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
于是有人问:“照安然老大这么说,咱们以后杀怪练级是不是也得先问问对错?然后那些山贼、土匪、精媚、鬼怪、放弃抵抗,咱们是不是就转身离开,放他们一马,级也不练了装备也不打了???那这个游戏玩儿得累也不累?还有没有意思?”
说实话这话是问得相当不给面子的,但恐怕人群中很多人会这样想。
“善恶分大小,道理看对谁讲。”安冉笑了笑不觉得说这话的人有多忤逆,“面对那种不太恶已经具备灵识,并且有弃恶从善之心的NPC诸位完全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当然给不给机会、甚至见到NPC就杀,把他们当成经验和准备全凭各位自己。华夏这个世界,你要觉得它是游戏你就当游戏玩儿,你要觉得自己能够在这里找到某种什么不像游戏的东西,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路走,没有谁能阻拦你。我安某人的所作所为代表的是我自己,不敢强加给泰安帮和各位兄弟。“
“做事之前先讲个公道二字,这就是泰安帮的立帮之本。”大漠孤烟直朗声说道:“有那位兄弟觉得我们脑袋不灵光过于迂腐了,完全可以自由离开咱绝不阻拦。”
“先生教诲马远必定铭记在心!“马远再次躬身抱拳道,“恳请先生收下马远!”
系统:你获得了NPC马远的崇拜,是否愿意收下这个迷途知返年轻人当弟子?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冉飞快的点击了确定。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他居然凭空得到了一个弟子他妈傻子才拒绝,只是他这个先生,又能教给弟子什么东西呢?
系统:你获得了声望100
安冉和马远的身上没有出现那种象征着达成某种契约的波纹,他的信息栏中也没有什么弟子栏、弟子信息之类的,这说明所谓的弟子并不是像樊云天和白鹿那样是给安冉支配的NPC。也许在华夏中,师徒关系就只是记个名罢了,一种普通的玩家和NPC之间的关系。
他当然不知道作为玩家能成为师父收取弟子的好处,就如同他不知道其实自己游戏角色的心海之中,那颗种子已经嘣发出了第二道裂纹。
得到了安冉的认可马远仿佛获得了重生,自然理所当然的站在英俊青年的旁边。
“诸位兄弟、叔伯!”身穿锁子甲的青年抱拳喊道:“马远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从今往后我就要跟随自家先生了,你们……你们且去吧!愿大家以后都可以过得安好。”看着这批往昔和自己喝酒猜拳,没事就欺压百姓的兄弟和属下长得不太好看的青年有些不舍。
“少帮主!“刚才为马邵坤当箭矢的那位汉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喊:”如今帮主已经离开,你又……你又……咱们响马帮和这堆老兄弟怎么般啦?“
“我……我……”马远被问得不知所措。
“我记得你们怀桃县有一位叫黄海皓的人杰——他是黄员外家的二公子——年纪轻轻便成立太平帮,这个帮会呢!它一不占地为王;二不欺压弱小;他们平日里就只是修桥铺路,帮阻百姓修缮房屋干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这个帮派的人好像一次都没有在街上耀武扬威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怀桃县的百姓只要是提及黄海皓和太平帮,谁不翘起大拇指说他们一声好呢?马志、以及在场的诸位,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向这位温其如玉的君子学习呢?当然、我知道这一定会很难,它需要克制自己的言行尽量为他人着想,比不得平日里大手花钱大口吃酒般舒服。诸位如果做不到不必勉强,人生在世开心就好不必过于强迫自己,如果能做到我泰安帮的大门愿为每一位有志之士而打开,也也愿意同每个这样的帮会携手共进。”安冉看了看马志身后的那群人,也看了看郝七爷一语双关。
“海皓我是知道的。“郝七爷思绪万千,”他为怀桃县的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可是好人命不长,海皓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了。黄老爷子为他修建了陵墓,每年清明节的时候,怀桃县的百姓都要去豪杰墓为他上柱香,后来那里出现了很多阴物鬼魅,山上仙师就布下结界,我们虽然无法再去他的墓前缅怀,但心里却是一直能记得他的好的。“
“所以各位又何来‘不知道怎么办’一说呢?”安冉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精壮汉子走了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只要你等以后不再做欺压百姓之事,你们在响马帮和不在响马帮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响马帮若诚心改过,咱泰安帮和水运码头的弟兄便是你们的朋友,你响马帮若还是老样子做欺百姓之事咱们便是敌人。当然诸位如果觉得我们泰安帮的氛围很好,要来泰安帮的话…...我们求之不得!”
“先生在哪里马远就在哪里!“满脸横肉的马远再次躬身抱拳。
“少帮主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一百多名受了伤的响马帮帮众声音铿锵有力。
“?孤烟帮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安冉笑着打趣道:“马远、各位兄弟,这人在哪里嘛其实并不重要,心在哪里才是关键,各位如果要加入泰安帮,那么首先要拜的山头是咱们的孤烟大哥而不是在下,不然孤烟大哥吃醋了我可没好果子吃,哎!谁叫他是一帮之主呢?”
“你小子一天不拿我开涮就过不得是吧?小云云帮我反击你的安然哥。”大漠孤烟直笑道。
“他个白痴,老子懒得理他。“樊云天满脸鄙视。
一堆人哈哈大笑,凝重的气息一扫而空。
“不过马远你们先别做决定,当务之急你要劝说令尊叫他悬崖勒马,至于以后你们是继续经营响马帮还是和来我们泰安帮共谋大事,其实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能相互团结起来保护这怀桃县的一方百姓。”安冉拍了拍马远的肩膀。
好一番诛心之言,原来他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其目的就是要让眼前这一百多个誓死抵抗的响马帮帮众站在自己的船上,这确实要比杀了人家要高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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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在飞快的奔跑,甩在身后的人群像极了马邵坤的人生——迷离而恍惚。
年轻时他有爱过的女人,但那个女人不爱他,于是他干脆和几个兄弟一起**了她、毁了她。他为了得到一笔财富而取了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妻子,妻子为他生下三子?:大子马行、二子马远、三子马志,不过三个儿子都不太亲近他,他们的心大概是随着自己的娘亲一起死了吧!
马邵坤还记得当初大儿子踹开房门的时候看自己的冰冷眼神,当时他还在情鸳楼用力的操一位风骚的**,然后他的儿子望着正躺在梨花木床上赤条条的马邵坤面无表情的说,‘娘死了!想不开服毒自尽的。’少年从此离开不再与他相见,今天他马邵坤又如何去中山郡见自己的儿子呢?
马儿继续跑,但不是去更远的地方而是跑向了城里。
“我们是要去城里么?”马邵坤低沉的问了一句。
消瘦的黑衣青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
马邵坤本想继续问,为什么现在要去城里,突然间他看见城墙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他最小的儿子马志,他正笑嘻嘻的盯着他,少年的身边是微微躬身的县令卢大人。
他本想喊一声儿子,不管是求助也好还是认输也罢,但看到自己儿子的这个笑容后,他只能将已到喉咙里的声音吞下了肚子。他的笑容太残酷了没有半分人情味,和自己分别的时候他在笑;以前西街杀人的时候他还是在笑;今天看见自己仓皇逃窜的时候他依然可以笑。
“他会哭吗?”马邵坤想,“当然不会,他的眼泪早就在他母亲的棺材面前流光了,三个儿子大概只有马远会为自己流泪吧?可是他快要死了!”想到这里独眼汉子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马儿在一处狭窄的巷弄中停了下来,马邵坤下马的时候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一袭黑衣的精瘦男子没有上前搀扶自己的帮主,只是背对着他像是等待着什么。
“就算是全世界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马某人还有这帮子兄弟,一样可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一样可以东山再起。”坐在地上的马邵坤给自己打气。
巷的一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有着高挑身材的冒险者,她扎着马尾辫,背上背着长弓身穿暗紫色的皮甲,除了脸、这是个和烟落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女性玩家。但她不是一个射手,她的这身行头完全是为了杀掉陈家大少爷再嫁祸给烟落而准备的。
“是你么?华静”马邵坤用刀撑地艰难的站起身子大喊,“太好了!咱们一起去中山郡。”
“好啊!”华静优雅的走到了马邵坤的面前,“不如我送你一程马帮主。”
噗嗤一声,一柄锋利的刀子毫无征兆的捅入了独眼汉子的胸口。
“你…..?“
马邵坤一阵心痛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然后黑衣少年拔出匕首再痛了他一刀。
‘-2100‘
‘-1700‘
两个巨大的数字伤害暴起,这个只有27级的普通NPC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为……为什么?“他还没有彻底的失去意识问道。
“因为我们是他的人啊!“女道士笑嘻嘻的用纤细的手指了指巷道中出现的那个鹰钩鼻男子。
马邵坤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几天前还与自己在茶楼上喝茶的男子露着一脸的冷酷笑容,他捡起了自己的金刀,牵走了自己的黑马。他恍惚的一生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