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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自己和女神梅思安喝的那杯酒,是一出小镇之中少男少女的爱情肥皂剧的话,那么女人举起陶罐泼向天空这壶酒,就是一部跨越千万里的家国恩仇录。
酒水并未落下,而是在空中慢慢的延伸,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泡将几人包裹其中。外面的天空、亭子顶部、山石被薄膜一样的七彩水幕遮挡,安冉抬头望去,发现水幕上面有很多流动着的画面,怪不得它是七彩的。
“好香!”樊云天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又是一处云中幻境么?”
“这是历史的画卷,”梅思安将陶罐放回石桌道:“这些画卷是本座当乞丐的时候收集而来的,有天上的雨滴;有山间的露珠;有庙堂之上的口沫;有战争中的血液;也有江湖市井的悲喜泪水;这岁月酿中的每一滴酒都是一个故事。至于你说的‘云中幻境’那是我用青云山的云和水做的一颗珠子,我送给小鱼儿也是让他能置身其中更好的保护自己,而这是岁月酿形成的水泡,我们虽被包围但并未置身其中,所以它叫‘画卷’。
“哦!”樊云天作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懂了?“安冉挑起一边眉毛审视着他的仆从。
“懂……没怎么懂。“樊云天支支吾吾。
“那你哦什么哦?“安冉回过头对着梅思安又问:”为何刚才我和你又能置身于那个小镇当中呢?“
“因为我们是喝了自己年少时的那杯酒,本座将醉晕晕的你带回我们生活过的小镇难道不行么?别忘了我可是神仙。“
“当然,你是系统大美女一切你说了算。“安冉耸耸肩笑着说。
樊云天在女神面前表现得很听话,陪同着自己的主人一起看着水幕中出现的画面。
华夏3040——3200年,这是东朝圣州较为动荡的一百六十年。
(华夏世界四面环海,海上浮有两块大陆,安冉他们所处的这块大陆叫‘东朝圣州’另外一边被汪洋所割的大陆叫‘西临月州’此处不作详谈,以后将慢慢介绍。)
自华夏3040年起,曾经不可一世得的衡朝开始衰败。甬帝昏庸无能、骄奢淫逸,创下了十年不上朝之壮举,所有朝政大事由丞相李洪坤一手掌控。这位大名鼎鼎的奸相对内侵吞国库、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对外勾结南方的草原各族通敌卖国。他有一个女儿姿色绝美,将其献给甬帝——也就是恒帝之母德妃——甬帝被迷得神魂颠倒,在李洪坤和德妃的蛊惑下,甬帝将皇后打入冷宫;将太子泓宁贬为庶人;立四皇子泓齐为储君。
甬帝病逝以后,四皇子泓齐果然继承皇位,但他才仅仅五岁而已,连自身起居用膳都成问题,又如何管理天下呢?这显然是一个坐在金銮殿上的傀儡,真的大权掌握在丞相李洪坤手中,他开始代天子发号施令,批示文武百官的奏章,掌管边疆大吏的任命和生杀大权,可谓风头一时无两、权倾天下。
只是好景不长,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庙堂之中的一场政变,当面辱骂他被杀的文武官员就多大十七人。堂堂御史大夫张启林,悲愤到仰天痛哭,一头撞向金銮殿上的大柱当场殉国。
这是一根***,文武官员由开始的敢怒不敢言,变成了暗中组织势力,朝臣们准备联合起来推翻李洪坤。这股势力由兵部侍郎陈昌领头,他们联络上当初被贬为庶人的太子泓宁,与两个藩王打着为国锄奸的旗号,攻入了京城‘建安’将丞相李洪坤、恒帝泓齐、以及已经贵为皇太后的德妃通通诛杀。
丞相李洪坤万万没有想到,杀他的人居然就是那个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兵部侍郎——这个认他当义父的乖儿子——陈昌。陈昌当然也够狠,先是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清理了李洪坤的家眷和残余势力,然后又秘密杀害了太子泓宁,并嫁祸给已经死去的丞相李洪坤。
文臣擅长谋事但往往心慈手软。李洪坤因为甬帝的一句话而动了恻隐之心,没有干脆杀了太子,这是已经控制了百官,准备登基做皇帝的陈昌所不齿的。这位野心勃勃的武将有一句著名的话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但他忘记了另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位武将心急了、头脑发热了、时局还动荡不安,居然想到了要改朝换代当皇帝。
于是在华夏3065年的七月,就在他刚刚登基还不足三十天,北方的诸侯攻入了京城杀害了陈昌。他比自己的义父李洪坤死得还要惨,受尽千刀万剐、头颅被砍下来挂上城头暴晒。
自那时起东朝圣州更乱了,当初的庙堂之争早已变成了天下之争,短短一百多年时间里群雄并起,单单号称国家的就有四个‘通、宁、黎、洛汉‘各地诸侯、大王、小王、不计其数,江湖之中帮派林立,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战争中的平民百姓命如草芥,即便是当初那些钟鸣鼎食、世代簪缨的豪门望族也逃脱不了战火的洗礼,座落于锦国的西面、靠近当时的卫海郡——也就是今天的西凉城管辖一带——的郭家就是其中之一。
水幕中的画面继续流淌,由血染千里的战场转移到一处宽大的街道上。与那种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战争场面相比,这里显然要安静得多。
这是一条东西贯通的街道,整条街的地面都是由坚硬的花岗石铺地。街道上行走的路人并不多,两侧也没有任何商贩和店铺,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有着高大院墙,顶着琉璃瓦的建筑群。不时会有马车、轿子、和穿戴奢华的贵公子进出于某处府邸。
在街道中间位置,有一处座北朝南的府邸尤为硕大和奢华。府邸大门两侧有两尊白玉石狮子,那狮子口含石珠凝视街道威风凛凛。大门是朱红色的上面镶有铜纽,门楣上挂有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写有两个烫金大字‘郭府’
进了大门,可见一个穿戴整洁、头戴青帽的门房笔直的站在大门的左侧。入门后便是立有石屏的大院,大院中正对大门的是正房,有精致的白色石阶,这是郭家会客的地方。正房两边各有厢房,厢房可用于客人居住。正房、厢房、垂花门、又有抄手游廊将其连接,垂花门后便是内院,这是主人和女眷的居住的院落,外人一般就不得进入里面了。
郭如凤盯着画面心中偶有激荡,因为她和妹妹郭如风就生活在这里,她们赶上了一个最好的家庭,却生在了一个最坏的时代。
内院当然很美,里面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东西游廊在池塘上曲折蜿蜒,塘中有鱼儿嬉戏、有假山傲立,游廊中更有盆景装饰、有名花斗艳、有怪树比奇。
一个淡粉色绸缎裹身,外披白色纱衣,头插凤钗的少女从游廊中飞速跑过,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神色紧张碎步前进。口中念念道:“小姐你慢点,别磕着!“
这少女便是郭如凤了,她那时候和妹妹郭如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性格,姐姐天性好动,喜欢江湖豪客般的快意人生。妹妹较为早熟、喜静,终日呆在深闺中读书绣花,崇拜腹有诗书的读书人。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姐妹感情深厚无话不谈,两女又得父辈宠爱被视为掌上明珠。
画面中记录了她们成长中的好多故事。有一天姐姐偷偷跑出了府邸,在自家的大门口看到了一个卷缩在围墙边、腰挂葫芦、穿着破烂的女乞丐,她也不管她如何落魄、如何邋里邋遢,总是从厨房里带出饭菜救济于她。开始她并不和她一起吃饭,后来渐渐的郭如凤干脆将自己的那份也端了出来,就坐在围墙根和她一起吃饭喝酒,一起肩并肩说话谈心。
路过的人无不好奇相望,堂堂郭家大小姐居然和落魄的乞丐席地而坐,这让他们找到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奇怪的是,郭家并不管束她的行为任其发展,反正其它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这丫头不杀人放火那就无所谓。
而妹妹郭如风呢?自从见到了那个英俊潇洒的读书郎——欧阳止山——就开始春心萌动了。
那时的欧阳止山还只是黎国京城的一个贵公子哥。欧阳家在北方势力极大,欧阳止山的父亲欧阳敬,和郭如凤的父亲郭正明同朝为官皆为黎国股肱,两家世代交好。既然欧阳家有儿、郭家又有女、双方父辈就决定联姻,于是欧阳止山刚过舞象之年就被父亲带上,千里迢迢的来到卫海郡看望自己未见面的媳妇,反正郭家有两女皆是花容月貌。欧阳止山看上了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的郭如风,二人可谓一见倾心。
然而天不遂人愿,皇帝知道后不同意这么婚事。他为什么不同意其实很简单,那时候作为皇帝左膀右臂的郭正明和欧阳敬,一个是坐镇西境抵御骆汗大军和海外蛮族的骠骑大将军;一个是身后簇拥着整个北方豪门望族扎根于京城的宰相;一个是掌管钱粮的文官;一个是统帅兵马的武将。皇帝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两家联姻在一起?这太危险了,作为皇权的掌管者皇帝,不可能不知御臣之道,他很高兴自己的左膀右臂离自己更近一些,但绝不可能让两条手臂相互挨在一起,有时候还会让他们相互对掐自己再出面调节。左右制衡这是皇帝该有的策略,如果大臣们都能能和睦相处联合起来,那皇帝就不好过日子。
所以他想出了让欧阳家的公子迎娶皇家的公主,让郭家的女儿上嫁皇家的皇子的计策。明面上让两家荣升为皇亲国戚,三家荣辱与共唇齿相依,实际呢?这是皇帝要慢慢的收回郭、欧阳两家手中的权利。于是这个在和平时期很高明的政治联姻,却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成为了一步臭棋。
少男少女匆匆见上一面后便天各一方。
由于两个年轻人早已私定终身,对皇帝御指的婚事置若罔闻,纷纷离家出走不见了踪影。这就算是抗旨不尊了,皇帝表面上龙颜大怒,趁机对郭正明和欧阳敬罢爵降官、美滋滋的分散了二人手中的权利,当初的堂堂宰相和骠骑大将军,在朝堂之上成为了两个可有可无的大闲人。
谁最高兴?虎视眈眈的通国和骆汗国最高兴,黎国的国力强盛离不开郭、欧阳二人的呕心沥血。他们一文一武,文能管理赋税、治理河工、漕运、选拔人才;武能管理城池、守护关隘、制止叛乱、牵制敌军、调度军队、厉兵秣马。他们内外互补相得益彰。这也是两家交好的原因,一来大家都为朝廷办事,很多地方需要相互沟通衔接所以交往甚多;二来两人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大员,对遇之事又英雄所见略同双方自然惺惺相惜。可是正因为这种私下交好让皇帝起了猜忌之心不惜自断双臂。
没有了郭正明和欧阳敬的打理,整个黎国内政混乱、朝臣派系林立纷争不断,外又有别国豪强虎视眈眈。短短五年时间,这个当初还处于东朝圣州偏南位置的大国陨落得竟然如此之快。
华夏3088年秋,西边的骆汗国和北边的通国大军形成犄角之势,同时对黎国发动进攻。西面的哀牢关告破,卫海城失守、北面的峦石城失守,两股敌国军队攻陷了险要关口和城池后合二为一,势如破竹般占领了无数的郡县后又以此为据点杀向了京城。华夏3090年春,只短短一年多时间黎国覆灭,皇帝、皇亲、在宫中抹脖悬梁,朝臣死的死降的降,原本大好河山被两国瓜分殆尽。
而画面中出现的那条街,就是卫海城中最为华丽和高贵的街道,只不过在战争的践踏中它和别的街道又有什么区别呢?当初干净的石板街道被血液染得通红,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摆满了尸体,墙面上、瓦砾中、插有断掉的箭矢,破碎的大门上留有刀斧砍过的痕迹,整条街的房屋都在燃烧。
士兵、平民、商贾、贵族、没有什么两样,男的通通被杀,女的被当街**,上至老妪下至**都难以逃脱,这些骆汗国的士兵满足完自己的**后往往会给她们一刀。叫骂声、嬉笑声、求饶声、哭喊声、声声入耳惨绝人寰。
郭如凤双手紧握拳头,紧紧的盯着画面,眼中出现了一抹忧伤之色。
骆汗国的士兵将郭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院子里郭老太公、郭正明、郭夫人全被捆绑在院子里,郭如凤亦在其中。
数十铁骑迈过朱红色的大门缓缓而入,马蹄声声、杀气腾腾。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月影人,他来自海外并非骆汗国的军士,有着一双和樊云天一样的浅蓝色的眼睛。月影人翻身下马向被绑着的人逐个看去,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头发蓬乱但一脸平静的郭正明身上。
“来人啊!快给郭将军松绑!“月影人用并不纯属的黎国官话道。“郭将军乃真豪杰尔等怎可如此无理?”
两个士兵飞快的将郭正明身上的麻绳解开了。
“郭将军咱们又一次见面了,当初哀牢关一别在下甚是想念啊!“月影人抱拳微微笑道。
郭正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下有一言不知郭将军可愿听?”月影人又道。
郭正明紧闭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如今黎国气数已尽,而我骆汗国如日中天,郭将军何不弃暗投明与在下共同辅佐陛下成就霸业呢?我主英明,岂非是贵国这个远贤臣近小人的昏君可以相比的?郭将军倘若同意在下之言,我敢保证贵府家眷将毫发无损,以后也同样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郭正明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干脆放声大笑过了半响他才开口。“这么说阁下是在劝我投降咯?“
“须知良禽择木而栖,将军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了你这一大家子考……”
郭正明皱眉一摆手阻止了月影人的继续劝解。“能容我说几句么?“
“郭将军请讲!“月影人显得很大度。
“凤儿!你怕死么?“?他对着郭如凤露出慈祥的笑容。
“凤……凤儿……不怕!“画面中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留着泪回答。
“父亲!原谅孩儿不孝,不能让您老安享晚年。“中年汉子对着老父亲恭敬的拜了拜,”夫人!原谅为夫无能,无法保全你们母女的安全。“他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理了理头发。
“老夫活了一把岁数也该死得了,有儿如此甚是欣慰!“白发苍苍的郭老太公笑着回答。
“夫君去哪里,奴家和凤儿自然跟着去哪里。“郭夫人满脸泪水。
郭如凤脸上发白、紧咬嘴唇、在风中瑟瑟发抖。
“常言道一马不鞴双鞍,我郭家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生当为大黎人死亦为大黎鬼!阁下就不用再白白浪费唇舌了——你看着办吧?!“
中年汉子虽然是如此喊,但自己却是退后两步将手一探,为他解开绳子的那个士兵腰上的弯刀就已经被汉子握了在手中。他右手横刀拖在空中,人从自己的老父亲的前面开跑、路过自己的夫人、最后与自己的大女儿郭如凤作别。
太快了!那个士兵呆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噗嗤声连续响起,最先倒下的是郭老太公,然后是郭正明的妻子,最后是他的女儿郭如凤。滚烫的血液从他们的脖子处飞快的流出,郭老太公闭上眼睛迎接死亡;郭夫人睁着眼睛等待着自己的夫君;郭如凤在挣扎,她满脸是血、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管那里冒出了几个血泡。
死亡虽然痛苦,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这原本就是郭正明在敌军闯入府邸之前就要做的事情——亲手杀了自己最亲的人,免得敌人用他们逼迫自己就范,也免得他们死之前还要受到**。可是在祖宗祠堂,当时的他正准备拔刀的时候,发现自己包括身边的家人全都动不了了,只能看着一群闯入祠堂的士兵将自己和家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月影人伸手阻止将要上前的将士。
“哈哈哈哈!痛快!“郭正明提着滴血的弯刀仰天大笑,眼泪顺着他黝黑的脸庞往下流,”山河碎、家国亡、吾辈无力回天!可恨!可恨——啊!“
他右手一抬,将刀刃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的往后一拉,鲜血飞溅!黎国一代名将从此与世长辞。
“可惜咯!可惜咯!“斗篷中的月影人低头用手指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喃喃道。
“他抢刀的时候,大人为何不用禁锢术困住他?“身边一个骑在马上的将士问道。
月影人冷冷的扫了他属下一眼,马儿受惊那人从马背上摔倒下来。
“叫郭将军!”他回头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中年汉子又说:“先前我用禁锢术限制他,是因为想用他的家人的性命逼其就范,看来是我想多了,想要让一个愚忠于一国的将领投降,简直比登天还难。反正卫海城已破,既然郭将军又不愿归降,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以身殉国,这叫英雄相惜懂吗?”
“属下明白了大人,“所有的士兵低头沉声道。
月影人来回踱了几步,最后走到那个从马背上摔倒刚刚站起来的将士身边,他盯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妈的!你不会真的以为老子要当着郭将军的面,干他的婆娘和女儿吧?“
这个将士低着头颅噤若寒蝉。
“走咯!去别处逛逛。“月影人翻身上马,”将这里烧了吧!啧、啧、啧!这话画面看着让人伤心。“
说完话后他率先离去,其余铁骑紧随其后,一个矮小的士兵将厨房的干柴点燃,偌大的郭府被付之一炬。
画面中出现了熊熊火焰,仿佛整条街都在燃烧。安冉看了看捏紧拳头的郭如凤没有从她的脸上发现泪水。
“这不太正常,“英俊男子想,”看到这种画面,你难道不应该失声痛哭么?“
梅思安轻轻的拍了拍郭如凤的肩膀给以安慰。
“虽然知道了这是我们家的必然结局,但我还是有些放不下,奴婢让娘娘失望了。”郭如凤挤出一个笑容。
“正常,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连本座不也无法忘记身边的这个家伙不是吗?这原本就和修行无关,如果修行的最终目的是将自己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数据,那这种修行我们还要它干什么?我想九重天之上的佛陀、道祖、大圣、他们也不至于无欲无求吧!否则干嘛……”女神梅思安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厌恶的皱了下眉头,有些东西事关天机不能道破。
“你不是死了么?”樊云天不解向郭如凤问道。
“对!算是被你们月影人给逼死的。”郭如凤平静的回答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
“是本座将她救活了。坦白来说也不叫救活,应该叫浴火重生吧!”女人将袖袍一挥,水幕中又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画面中大火已经熄灭,骆汗国的军队尽数离去。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骆汗国驻扎下来的少部分守军和有幸存活下来的百姓,全都躲在屋子里看着天空在哭泣。
一个衣裳破烂的女乞丐顶着大雨在长街上走着,最终来到了那栋早已被烧成灰烬的郭家府邸。?她走到那两尊石狮子面前的时候停了停脚步,石狮子后面的围墙边就是自己老爱坐的地方,那个活波洒脱的郭家大小姐就是在那里陪自己一起吃饭、喝酒、聊天的。女乞丐继续往前,前面已经没有朱红色的大门和路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脚步,她手脚并用艰难的爬上那堆积如山的废墟,再从废墟的另一边下去。
这里是郭府的前院,也是郭如凤遇难的地方,女乞丐仔细的在地上翻找着,掀开了很多瓦砾和砖头,最终在一堆被烧焦的木头当中找到了几节残存的白骨。她将白骨一一拾起抱在怀中。
“郭夫人你和郭老太公都是好人,能容忍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个乞丐在自家门前吃饭聊天?,所以你们应该入土为安的。”
她找到一根废弃的断木,在墙角将白骨放下、用带尖刺的断木刨出了一个土炕,将其中几根白骨放入里面后又让泥土将其覆盖。
“郭将军,抱歉!我没有找到你的身子将你安葬,我想作为你这样一个忠烈之士定会有好的归属,愿郭将军来生能安享太平。“
“至于你郭家大小姐,“女乞丐拿起最后一根纤细的白骨呢喃道:”如此好的一个丫头怎么能就这样死于非命?你对我有接济之恩,小乞丐我决不能让你就此香消玉损——我们走吧!“
她将这节白骨揣入怀中,抬起了头来看了看天上。大雨将她淋得像落汤鸡,大雨又冲刷尽她脸上的污垢,这是哪里还是一个满身污垢的女乞丐,分明就是一个裹在破旧袍子里的绝色尤物。
看到画面中的乞丐梅思安安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画面之外的女人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
“他就是这样有点色、但心肠不会坏,姐姐……哦不,求娘娘不要怪罪我主人。”樊云天看见这一幕慌忙向梅思安解释道。
“你觉得本座很凶?“女人转头望向樊云天,”月影人你好像很维护他嘛。“
樊云天吓得一阵哆嗦。
“娘娘不……不凶……我……我……他是安然哥,我当然得维护他咯!“NPC小子鼓足勇气回答。
“很好!”梅思安伸出洁白的玉手揉了揉樊云天的脑袋,“那你知道本座叫你主人什么吗?”
樊云天茫然的摇了摇头。
“本座也叫他安然~哥!”她在‘哥’字上拖长了音调。
“我的天!你居然有个神仙妹妹。”樊云天双手捂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NPC小子的夸张动作将梅思安和郭如凤逗笑了。
“?那后来呢?“??安冉看见水幕中的画面不再流动问道。
“后来我带着如凤将东朝圣州的山山水水走了个遍,我们见证了通国、宁国骆汗国的鼎足而立,再到人皇集结天下的有志之士和苦难百姓起义,他率领大军先后打败了通、宁两国,将骆汗人赶出关外,建立起今天的锦国。“女人叹道,”但不管我走了多少地方;历经多少年;还是修为有多高;始终无法找到你,也无法让如凤重生。“
“郭家二小姐,也就是郭如风你们后来见到过她吗?”安冉将凤钗从包裹里取出递给了郭如凤说,“这是你妹妹的凤钗,我从流氓聚集地那里捡到的,你妹妹我也在杏子林见到过她……”
安冉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总不能告诉郭如凤她的妹妹已经是一抹残魂,面如枯槁受困于自己的法阵之中吧!
“这是当年我送给她的那支凤钗,咦?这上面还刻有诗句,“郭如凤观摩着凤钗面上并未流露出过多的难过之色,”宝钗拢各两分心,缘定何事湿兰襟,这算是我那妹妹的行事风格,当初啊!自从她见了那个欧阳止山过后,就成了深闺怨女,终日想着她的白衣俊俏郎君何时再来与自己相会。我说你这么想他干嘛不干脆去找他,而她总是说:‘一个大家闺秀偷偷去私会情郎这成何体统?’直到有一天爹爹也对她说,‘风儿啊!我和你欧阳伯伯商量过了,让你和止山一起出去看看,你们是游山玩水也好、闯荡江湖也罢,总之玩开心了后再回来。‘妹妹走的时候十分高兴,这支钗就是她离家时我送给她的,她哪里又知道其实爹爹叫她离开的时候,已经得到了皇帝的旨意让她嫁給某位皇子,爹爹和欧阳伯伯不愿棒打鸳鸯让他们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所以才让其远走高飞不要再回家。“
说到此处郭如凤叹了口气,安冉等她继续往下说。
“反正退一万步来说,我妹走了不是还有我顶上么?或者说就算我们郭家和欧阳家表面上同意皇帝的这门亲事,但他们人都不知跑哪里去了,皇帝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呢?但事实上我们都错了,皇帝要的不是人,只是想找个借口削弱我们两家的权利而已。我不知道后来妹妹和欧阳止山在一起没有,但我们家和欧阳伯伯家都因此而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多年以后本座在锦国的边境童望山见到过她一次,那时候的她已经是贵为灵修派的掌门了,当初多愁善感的深闺少女早已变成了用法如神的一代宗师。我只是一个路过灵修派山门的老乞丐,怀中揣着她姐姐的一节白骨,远远的看着白衣飘飘的郭如风站在山间采集天地之灵气,由于害怕破坏她道心,我未能带着如凤和她相认。至于那个欧阳止山本座从未见到其人,但他名头很大,听说和赤金龙王在西海之畔打了一架双方并未分出胜负,这事也算是惊动了上面,至于他和郭如风后来在没在一起?本座就不得而知了。“
“我从鱼先生口中得知,说他们后来一起携手攀登过这青云山,还在你修建的房舍中呆过一段时间。“安冉道。
梅思安再次用手一挥,包裹着他们的水泡随即破碎,哗啦一声酒水打落在亭子里的石桌和地面上,酒香四溢当然安冉闻不到。
“谁知道呢?“女神梅思安说,”后来的我虽然修为已经抵达了幻神境,但终究还是人不是神,不管修为如何高依然摆脱不了死亡轮回的命运,我不愿堕入轮回而忘掉你,所以只能选择攀登青云羽化成仙,从此便可以长生不老在天上等着你。而这件跟着我跑遍千山万水的乞丐袍,就成为了一个浪迹在人间的老乞丐,用这个葫芦搜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也在四处寻找着你。“
说到此处女人噗嗤一笑。
“想不到我比它先见到你,我的安然居然大摇大摆的从天上走来。穿着一身从另一个世界得来的古怪服装,还在我面前显摆什么电脑之类的东西,还要本座帮着取名字——喂!你用了一千多年去别的世界混江湖很了不起么?“女人白了英俊男子一眼。
安冉无语,他很想说自己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的人,来玩儿这个游戏也不过就是几天前的事情,什么他妈的自己从这里出走了一千多年?而且这个华夏全息网游才开了没几天,就能够整出如此真实的一堆历史故事,几百年前的战争;上千年前的感情戏,要是老子没有接到什么‘传奇之歌’的任务呢?你还会出现吗?你还会有和我两小无猜的童年吗?或者干脆说还有所谓的郭、殴两家和那些国与国之间战争吗?安冉不知道,英俊青年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要么就是系统编故事太厉害。
“哇塞!“樊云天忍不住感叹一句。
“所以你想说什么?“女人望着他问。
“我想说娘娘等了安然哥这么久,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樊云天眼珠子一转机敏的答道。
“如凤你可以离开本座了。“女神梅思安冷不丁来了一句。
“娘娘!”手中握着凤钗的郭如凤突然流出了眼泪,“奴婢舍不得你!“
“傻丫头,“女人满脸关爱的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裙,”你等待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去吧!这么多年了,也该去见见自己的妹妹啦!毕竟这是你的机缘也是她的机缘。“
“可……可是奴婢真的很舍不得娘娘,没有娘娘凤儿又怎么能重见天日呢?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只求此次重返天庭娘娘能够平平安安。”郭如凤声音有点哽咽,然后她深深的对梅思安和安冉鞠了一躬。“安公子奴婢求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娘娘,娘娘……保重!凤儿去了。”
言罢郭如凤将身子一转化身成一只五彩飞凤,在安冉和樊云天的瞠目结舌中飞入了漂浮在空中的那支凤钗之中,晶莹剔透的凤钗上面除了那两句诗以外,还多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凤图案。
女人伸手抓住了飘在空中的凤钗将其交还给安冉。
“用你们冒险者的话来说,‘与子同醉’的任务算是结束了,接下来你需要带着这支凤钗和龙鳞去寻找剑神的下落,抱歉!“梅思安神秘一笑,”本座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剑神现今又身在何方,当然、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我懂!“安冉接过凤钗无所谓的耸耸肩,”用你们神仙的话来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
俊男玉女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