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样的青春

工农雁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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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市地处我国的西南,东临湖北、南靠贵州、西接四川。这里城中有山山中有城,又有双江从此地奔袭而过,大有《岳阳楼记》中的:‘衔远山、吞长江’之势。它是我国的中心城市,也是整个西部地区的特大城市之一。XX市既是长江上游的经济、金融、航运、商贸物流中心地带,又是西部大开发的重要战略支点,可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不过再大的城也装不下每个人的梦,繁华都市的办公写字楼里有成功者的传说,也有失败者的故事;富丽堂皇的商场里能停泊着炫目的豪车、能装下衣着奢华的人群,它们的玻璃橱窗上,也就能倒映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没有完美无缺的城市,大都市的夜景多么美!但在那些闪闪发光的高楼大厦背后,多数公路无法抵达、灯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往往还残留着破败的房屋,而这些屋子里住着的也都是好多梦已破碎的外地人。

    很不幸安冉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这里读书然后高考落榜了,他在这里做梦然后梦破碎了。他尝到了年少轻狂带来的苦果得到了教训,知道了自己少年做的梦过于天真,未免好高骛远,于是他终于向命运低头,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小工,于是他下岗了。

    在XX市九坡区的西面,那里有一片低矮的房屋。这些房屋由红色的砖头砌成上面铺着石棉瓦,夏天这里热得要命冬天它又冷得要死,它们简陋而矮小墙壁上被油漆画了个圈儿、写了个大大的‘拆’字。这些房屋就如同脸上刻有刺青的犯人那般受待见,所以宽阔的公路延伸不到这里,高楼大厦也会对它避而远之,只有那些贫穷的、失意的、挣扎着的人才会和它作伴。

    靠墙壁而行,脚下是一条曲折的石板路,有些地方还留有积水,从某处窗户里面传出的灯光,可以看到石板路的一边堆了一些砖头、木板、和生活垃圾前面是一扇生锈且终年开着的铁们,跨过铁门里面似乎是一个院子,屋子之间横着一些绳子,上面凉有衣服。夜里得小心,说不定你就会从某跟绳子上挂着的胸罩和内裤下穿过。安冉就住在进门左手边第一间屋子里。

    烟已将尽,安冉将烟头放入烟灰缸摁熄。实际上没必要,他这屋子比烟灰缸干净不到哪里去。

    屋子一室一厅,有厨房和厕所,客厅放有一个电视柜不过上面没电视,有一个断了腿掉了漆的茶几,一张饭桌和叠在一起的胶凳,卧室有张双人木床,被子和枕头都是凌乱的。床的旁边有张上个世纪才有的那种老式书桌,上面放了台电脑和黑色头盔,挨着床有个衣柜。屋子的墙壁刮了层涂料、地面由水泥铺成。

    这时的安冉已经二十六岁啦!岁月带走了他的天真浪漫,又赐予了他刚毅的脸庞和健壮的身躯。他现在身高一米八左右,头发依然墨黑,五官依然极度精致,当初稍显稚嫩的脸庞,也被时间的刻刀雕刻得更加轮角分明。他身材比例极好,大腿修长,身体上肌肉适中,整个人看起来灵活而充满爆发力。我这么说吧!如果要找到一样东西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话,那只能是安冉自己,他帅得像明星,而明星就不该属于这里。

    “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由于嗓子有点发干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从08年到校读书、开游戏工作室、跑广告业务、再到酒厂嗯!从当初读书到现在整整十一年。”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酸。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每当失意的时候往往就会回忆过去,此刻的安冉就是这样。他回忆起自己少年时候走街串巷打街机游戏的情景;离开老家与小伙伴和父亲离别的情景;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串的情景;他想到了读高中的时候一些难忘时光顿了顿,思绪没有飞快向现今迈进,就像快进中的电影突然正常播放一样。

    那天入学的时候学校人山人海,安冉拖个大箱子往操场走,一路上的男生女生盯着他看。他在操场跑道的一侧找到了一处报道点,那就是自己将要就读的高一五班。一个扎着马尾辩、穿着体恤和牛仔裤的女孩将他接引到教学楼二楼的教室,他忘记了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那个女孩很热情。

    接下来他遇见了班主任和科任老师,班主任是个一脸慈祥的妇女姓吴,她开班会、带着学生去教导处登记、交学费、和住宿费,然后又带着他们去了男生宿舍楼将其安顿下来,印象中班主任似乎永远都是忙碌的。

    大半学期过去了,他和寝室里的其它男人已经很熟悉,他睡寝室东面床的上铺,下了晚自习后寝室里总是闹哄哄的,他们会讲一些班上的趣事和是非吹嘘自己有多么牛逼、相探讨和争论某些游戏,安冉多数时候都当听众偶尔会掺和几句。青年对寝室里的一个男生印象深刻,那个男生矮矮小小的,最擅长的就是讲黄色故事,而且还能把他自己联系起来讲。

    第一学期结束放寒假的时候,安冉收到了赵春梅打来的第一个电话,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打过电话给她,她问他会不会回家过年,他找借口说自己要去某某城市、某个亲戚那里,他本来以为她要责怪自己,但她没有、只是让他保重。寒假期间安冉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个住处,青年买了台电脑,在饭店找了份洗碗的临时工作。

    有了住处安冉开始了自己的梦想,为当一名电竞职业选手而努力。青年下载并试过了那些能参加比赛的所有游戏,最后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一没天赋二没时间,网还慢得要死,不过这并不是没有收获,由于知道了他的住处,寝室里的同学转着圈儿来陪睡。

    第二学期开完春季运动会后,安冉的相貌和运动天赋将他变成了学校的名人,青年在操场打篮球、踢足球、或是干些其它什么事的时候,总会引起一些女生的观看,当然也引来了一些男生不善的目光。之后日子里他收到了很多情书、表白和威胁,面对情书和表白安冉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面对威胁他也能避则避,实在不行就服个软,个别争风吃醋的男生也并不能拿他怎样。

    暑假的时候,寝室里一个戴眼镜的高个男生没有回家,购置了一台崭新的电脑放在安冉租的屋子里,这个和安然一样想拿玩儿游戏当职业的人,向安冉推荐了另一种游戏活法——当游戏代练、参加金团打金币和装备卖钱。

    他是《魔兽世界》的大神玩家,于是他们理所当然的选择了当时还很火的《魔兽世界》开始了征程。有眼镜兄的带领安冉自然很轻松,他给他讲解、带他练级、帮他找装备。这个游戏倒让安冉展现出非比寻常的天赋,仅仅一个暑假的时间,青年便在眼镜兄的带领下将自己的法师账号冲到了满级,接下来他们又跟着一些公会天天刷高级副本、战场、白天上课、晚上熬更守夜,就这样到了高二的下班学期的时候,安冉的装备已经好得出奇,他的技术已经超过了眼镜兄,在整个魔兽十区都是排得上号的大神法师。

    由于在魔兽世界里闯出了点名声,可以一边打游戏、一边还能挣点钱花,安冉非常满意目前的状况,他没有再去管那些MOBA类游戏,电竞职业选手梦早已被他抛向了九霄云外。想要晚上熬更守夜打游戏,那白天就只能在课堂上打瞌睡,青年原本还看得过去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们在多次说服下无果只能最终放弃。

    高三的时候安冉突然发觉自己长了一头,已经有将近一米八的身高了,这种身高和样貌让更多的女生加入喜欢他的队伍当中。他人太帅又是游戏大神——她们才不管他的学习怎么怎么样呢!所以理所当然的,青年的屋子里有时候会出现一些漂亮女生,然后又必然会出现更多的男生。

    这下子可就热闹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那屋子里嘻嘻哈哈乌烟瘴气可能是受到了邻居的举报,终于在某一天惊动了警察,他们找上门带他们去派出所做笔录,在得知他们是学生、也没干违法的事便通知校方来取人。

    这对于安冉来说简直是场灾难,青年被学校记大过处分全校点名批评,他们的电脑被学校没收,他的屋子也被房东收回。班主任知道也终于知晓了安冉的谎言,青年原来不是住在某个亲戚家里,而是在校外租房住,于是这个当初还和蔼可亲的妇女直接宣判了他的死刑——暂留学籍不请家长不准来上课,她不需要这样的学生。安冉呢?他哪里有家长请?这个高三学生难道真会自己那个瘸子父亲千里迢迢的往学校赶?

    于是安冉的高中生涯就这样结束了,没有高考、没有告别、当初的电竞职业选手梦破碎了、身上的积蓄也快花光了,他只能一个人黯然的离开学校另谋出处。赵春梅依旧会隔一段时间打来电话和他聊天,所聊的无非就是她们学校的趣事、生活学习情况,当然她也会问安冉的情况,而安冉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很好’二字。

    当他在临安区重新找到一处房屋栖身的时候陈强也打来了电话,他让安冉记住自己的号码常联系,他问他考哪个学校?有没有机会在一个城市?他说没想好。陈强又说赵春梅有了喜欢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们准备一起考北京的某所大学,安冉鼻子发酸但他衷心祝福他们。

    思绪开始飞快向现在迈进,记忆中的画面如同一张张幻灯片一闪而过。

    安冉丢不下自己在魔兽世界中的账号,他期待着和眼镜兄再次合作一边游戏一边挣钱,但眼镜兄告诉他,自己要去某地读大专以后有机会再说,于是他干脆破釜沉,将剩下的积蓄再买了一台脑妄图东山再起,但青年最终没有坚持住三个月,他带人练级的速度跟不上游戏更新的速度;他辛辛苦跟金团下副本卖得的装备,跟不上游戏里的通货膨胀,他赚取的金币不值钱了。

    游戏里赚不了钱,没有了生活来源,安冉连吃饭也得数着包里的票子。终于在现实的逼迫下,青年卖掉了自己的游戏账号,放下了游戏里的副本和战场不得不走向了生活的战场。由于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他只能找那些最费体力的工作,最开始青年在闹市区帮商场的商家散发宣传单,然后又到了广告公司跑业务,最后搬到了这里在一家酒厂里当铲酒糟的小工。

    将玻璃杯子放在客厅桌子上安冉走向了卧室,他看了看电脑旁边那个像摩托车头盔一样的黑色东西不由得嘿嘿一笑,“老家伙你可把我整惨了。”青年低声自言自语。

    “安冉!安冉!在吗?安冉哥!?“突然对面的屋子里传出了一个孩子的声音,”我作业做完啦!你说过要带我上分的呢?“

    “来了!“答应了一声后,青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抓起手机就往对面的屋子走。

    “吴大哥、嫂子好!”进屋后安冉对着屋子里的一男一女招呼着。

    男的三十七八,是个头发卷曲、面色红润的中年汉子,女的三十四五带着围裙,此刻正在整理她儿子的书包。

    一个胖嘟嘟、十来岁的男孩跑上来将安冉领进屋子,然后给他抱了张小椅子过来,“安冉哥哥你坐、你坐。“男孩说。

    “吃饭没有?“女人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问,然后她又对她儿子说:“你只知道给你安冉哥哥搬凳子,也不问问你安冉哥哥饿不饿。这孩子——十点钟必须睡觉。”

    小男孩翘起嘴巴哦了一声。

    “我吃过了嫂子,“安冉微笑着说,”再说我要是饿了会和你们客气么?“

    “就是,安冉又不是外人。”吴大哥将茶杯递给青年说道。

    “就你心大,所有人都像你?。“吴嫂笑着瞪了她丈夫一眼又说:”儿子你也不管管,还要麻烦人家安冉帮着接送,要不干脆让他给安冉当儿算了。“

    刚刚喝进去的茶水差点被安冉一口喷给了出来。

    “这算什么?“他想,”哦!我给你儿子当老子,然后你给我当老婆,给你男人戴一顶比大草原还绿的帽子?“哈!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话…..你个憨婆娘!“吴大哥表示很无语。

    “你再说一遍?“吴大嫂叉腰对着他男人威胁道。

    “我又没说什么——那什么、安冉快进游戏。“吴大哥转移了话题。

    “你们究竟还有多久?人家都等你们半天啦!”小男孩不满意了。

    他们玩儿的是一款叫《王者荣耀》的MOBA类手游,这个游戏是个推塔游戏,对战双方分五人,只要能将对方的水晶打掉就算获得胜利。游戏中有众多的英雄可供玩家选择,适合各式各样的人群,它对战时间不长,多数时候也就十几、二十几分钟一局。由于一局下来时间短、操作简单、加之又是手机游戏任何人只要有点空余时间,掏出手机便可以玩上一两把,所以深受广大玩家喜爱,大街小巷、公交车上、地铁口、办公室,时不时都能看见有人在玩它,这个游戏目前来说那是相当的火。

    他们打的是五排,自己人三个组队,由系统再安排两个路人玩家。安冉的段位是星耀二,那对父子还在钻石段位徘徊,这个段位已经到了征召模式,会参与禁英雄和选英雄的环节,开局由双方四楼和五楼依次禁掉四个英雄,然后才开始挑选英雄打比赛。禁英雄和选英雄都很有点儿讲究,就像下棋一样比拼的是双方对游戏的理解和熟悉程度,这里不作详细解释。

    和吴家父子总过玩儿了三局,安冉都是根据双方整容选择位置,而那对父子完全按着自己喜好来。

    第一局:小男孩选择了站桩型射手鲁班七号,吴大哥选择中单法师米莱迪,路人一个选择了打野位赵云、一个选择了上单吕布,对面有娜可露露和工本,冉安不得不选个辅助位的大肉牛魔来保护他们,第一局他们赢了辅助最高分,鲁班第二名。

    第二局:一开始射手位被路人抢了,小吴同学才不管,继续拿了他喜欢的鲁班七号,中单位置有人选择了诸葛亮,老吴同志拿了个夏侯惇打上单。安冉没法,干脆选了个小明带着牵着小吴同学的鲁班到处打野吃经济,短短几分钟本方上下两座防御塔率先告破,路人开始骂起小吴来。安冉让吴家父子关闭了局内聊天,继续牵着小鲁班躲着对面打经济。不一会儿本方的高地防御塔都快要被推了,这个时候这对连体婴儿(王者荣耀中,小明便是明世隐,而小明往往会牵着一个英雄一起跑,大伙儿戏称他们为‘连体婴儿’)才出山,有了夏侯和小明的抗伤小鲁班在塔下完成了四杀,诸葛亮收割了一个人头,然后他们趁机打了主宰后局势好转。经济上来有明世隐牵着的鲁班七号没人扛得住,五人跟着大龙中推获得了胜利,第二局鲁班当了MVP。

    到了第三局:小吴同学心血来潮玩了个中单安其拉,老吴还是打上单夏侯惇,路人选择了李白打野,辅助是东皇太一。安冉拿了射手百里守约,他先是和东皇太一反到了对面的蓝,并杀死了对方打野位孙悟空,然后又在下路用二技能两枪狙掉了残血的白起。不一会儿就将对面的下路防御塔推掉,之后就是百里守约与打野辅助同时入侵对面下半野区建立经济优势,这盘赢得较为轻松十分钟不到就爆掉了对面的水晶,百里守约11杀1死8助攻成为本局的MVP。

    “好啦!“安冉退出游戏伸了个懒腰,”小杰同学咱们下次有空再一起玩儿哟!“

    小男孩意犹未尽,央求着自己的爸爸和安冉再玩儿一局。

    “听话安冉哥哥还有事。”吴大哥和蔼的劝住他儿子。

    “可是——“

    “——什么可是?你看看几点了?给我进去睡觉!“吴大哥的妻子开始河东狮吼。

    “小吴同学,男子汉要说话算话,明天安冉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安冉一边劝一边摸着小男孩的额头说。

    “好吧!”小男孩终于放下手机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也只你有会这样宠他。”吴大哥的妻子笑着说,她语言中充满着感动。

    安冉也没说什么,向夫妻二人道了别,青年穿过院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先是打开一个黑色的网站登录上了账号,再按下了头盔的电源开关,这时候头盔左侧的一颗像豌豆一样大小的绿灯亮了起来,网页上显示设备链接成功,请开始进行数据测试。青年将头盔戴在头上开始屋子里走来走去、鬼画符般比划起来。

    “哎!?安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命苦,”吴家妻子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病,也没见谁管过他。“

    “那得有人管他,”她男人道:“这么多年了你看见过他回过家?还是有人来看过他了?”

    “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孤儿?这么一个好小伙也老大不小了,喂!”她翻了个身对着身边的丈夫说,“你说我们老家三桂的那个女娃子……要不给他介绍介绍?”

    老吴在黑暗中白了他妻子一眼。

    “人家看得上?就三桂儿家那个姑娘呵呵……还有他都二十几岁了你还叫他孩子?”

    “就他那病哪个女的——哎你干什么?”她一下子掀开了他的手。

    “安冉哥哥说了,他那是做广播体操。”隔壁还未入眠的小男孩冷不丁来了一句。

    安冉还在带着那个黑色的头盔在屋子里动着、跳着、比划着,英俊青年每动一下,电脑屏幕上就会跳出一大串让人无法看懂的数字或符号。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汗珠顺着他的发尖一颗颗往下掉,咸咸的液体滑过他的脸庞,穿过他的肩膀,也打湿他的衣裳。他在干什么?他不累吗?不!他有病,他在跳着别人看不懂的舞蹈,而这舞蹈的名字叫不甘平凡。

    假如生活像大海般无常,苦难就如同没有星光的夜晚,苦难会让生活变得灰暗,夜晚会让大海变得漆黑。如果你不幸被丢在这一片漆黑的生活之海中该怎么做呢?不要让你的选择杀了自己,我们应该像鱼儿那呼吸,让生活的海水跑进嘴巴,把希望之气吸进肚子将苦水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