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李沧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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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瘸腿老人饮下两坛酒,指尖剑芒更是成倍激发,忽忽如百尺长绫。

    觉远双目微眯,笑道:“酒气铸剑罡,前辈原来是剑豪城聂家人。听闻聂家祖上曾出过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剑豪,名叫聂政。于韩国都城斩杀当朝宰相侠累,一剑剡剡匹夫勇,一剑翼翼随西东,凭的是粗豪悍勇,仗的是一碗酒一柄剑。此等风流人物,贫僧素来敬仰,今日便趁此机会向前辈讨教一二。”

    瘸腿老人一脸不屑之色,嗤笑道:“凭你也配?”

    说着,挥指向天,百尺剑罡朝僧人当头劈下。

    觉远和尚不急不徐,仍旧面带笑容,两手在胸前合出一枚宝印。猛然间,一尊数丈高的金刚力士在其身后抬头。

    那尊大金刚,身如铜铸,着色淡淡青灰,呼吸有如瓮声。袒胸跣足,头束五佛冠,双眉倒立,目发狰狞,胸腹处肌肉坟起。左手持金刚杵,右手持三叉戟,猛力无双。

    常言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力士原是佛教护法,后作为佛陀的守门人,是以无威严不足以威慑外道。

    大金刚身双手朝天一举,宝杵与三叉戟交叠,硬接下了那束百尺剑芒。二者相交,风云骤变,平地荡起罡风,两处竹搭的高台立时四分五裂,唯有觉远和尚与身后的大力金刚身迎风岿然不动。

    剑芒稍稍暗淡几分,指尖一挑一落,再度力劈而下。

    金刚身手持宝杵神戟,在顶上一合,将迎面劈来的剑芒生生夹住。

    瘸腿老人抖指一震,却是未能将其震开。而那一杵一戟前后互错开来,施猛力一折,百尺剑芒便生生的为那金刚巨臂所断。

    剑罡当空爆裂,化为万缕寒烟射向八方,深坑四壁皆被那散开的剑气割裂出道道深痕,坑底一时间尘埃弥漫。

    “老头儿。”关人大喝一声。

    “滚远点儿,老夫无事。”上方飘荡的尘埃里,传来瘸腿老人的声音。

    关人岂会信他无事?不过是生性要强罢了,心下紧张老人安慰,喊道:“你快下来,咱们三个联手。”

    “快滚快滚,有你在这儿,老夫放不开手脚。”老人骂道,双指并起一挥,远处连通地道的精铁大门轰响一声,自当中破开一口大洞,足以令九尺大汉弯腰通过,“带上那丫头快滚吧,少来惹老夫心烦。”

    赵官弟一扯关人袖口,语速极快道:“那老秃驴已修成大金刚身,咱们纵是留下也全然无济于事,反而给前辈徒增麻烦......”

    关人甩手震开被赵官弟扯住的衣袖,喝道:“我断不会走,要走不走。”

    老者半空处骂道:“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狗脾气,小小年纪便如此冥顽,倘是到了老夫这把岁数,那还得了?”

    关人驳道:“关某的脾气是打书本里学的。书本上写仁写义,可没写冥顽。倘是知而不行,那书岂不是白读了?”

    老者骂道:“书上还说‘君子不立危墙’呢,你倒是听呀。”

    “去他娘的君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哪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天下的道理,都他娘的给你说尽了。”

    觉远和尚竖眉冷喝道:“你们说够了没有?”

    喝声一落,胸前两手蓦然变化宝印,背后六丈金刚身陡然横张巨臂俯压下来,两手各持杵、戟,猛力砸向坑底三人。

    瘸腿老者大喝一声:“赵家小子,快,带他走。”呼喝间,两手各捏剑诀。漫空中,登时万点寒芒爆闪,青白色剑气刃一叠叠,如海潮一般浪涌向那尊六丈大金刚。

    冷铁交击之响连为一片,震彻坑谷。剑潮斩在金刚身上,瞬时间便崩摧瓦解,只在其咽喉、腹部留下些微不足道的淡痕。大金刚压落之势丝毫不减,如同大船分浪一般,将涌来的剑潮破向两边。

    金刚身探下坑谷,两条犹如蟒蛟般虬结的巨臂,奋力挥动杵、戟砸落下来,带起凛冽的罡风,呼啸耳骨。

    赵官弟蓦然掏出那枚张氏司空印,双手托举向天,大喝一声:“给老子禁。”

    其时,日正偏西,凉风过树。正有一行秋雁自当空列作‘人’字飞过,赵官弟断喝一声‘禁’,秋雁忽然不动,两翼被天风高举,振翅而不得行。

    瘸腿老者本来稳稳盘坐虚空,眼见金刚身持杵、戟砸来,便想御气而下,护住关人。哪知,刚御气下行数尺,周身便立时动弹不得,如同身陷泥沼,又似被那如来的大手拿捏在了掌心里。

    六丈大金刚奋全力挥下的两臂,陡然间一滞。

    觉远和尚不禁眉峰一蹙,胸前两手再度改结宝印。十指翻动间,金刚力士拧眉大吼,下齿两颗獠牙毕现,不住摇肩晃臂挣动起来,当空响起一阵铁索断裂之声。

    赵官弟变色道:“不好!你我皆非张家之人,难以物尽其用,这司空印想必不足以困住它一时半刻。你快躲入地道里,我来撑着。”

    关人不语,‘锵’?的一声将那杆古矛钉入青石地里,随后奋尽神魂,集全部念力,令念想世界门开一线之机。

    这一线初开,便足教关人呕出一大口鲜血,随即眼、耳、鼻......人之七窍,皆涌殷红。

    觉远和尚结印的双手陡然一顿,目之所及已是两座矮山。两山相夹形成处流淌着一条溪涧,涧水浅不及膝,当中散布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经年日久,已被流水冲刷的圆滑泛光。

    此处正是妖土碧树岭,红药所居寨北五里处的望水涧。数月之前,他曾与鹿原在此交手。

    关人此刻便立身于溪中一块凸起的大石上,想当初鹿原也曾盘膝于此,等待关人前来赴战。

    觉远立于溪边,仍是两掌合十的样子,眉峰处皱成一个疙瘩。似不解,又似不信,盯着关人瞧了半晌,才问道:“此处,可是你的念想世界?”

    关人不答,便等同答了。

    觉远望了望四下,见一座寨子隐没于南方五里之外,只是太过缥缈,不似实物,却依然赞道:“不小,实在不小。以你眼下这般年纪,心中能有五里之地,确然了得。放眼整个九州,也未见得有一千之数。不过可惜了,施主此生不会再有成气候的那天了,老衲不会给,也不敢给。”

    关人学着瘸腿老者那般,并齐两指朝着和尚遥遥一挥,满涧溪水忽然滚滚如沸,他学的并非是那呆板剑招,而是老者对敌时挥洒的剑意。

    不过,虽说是自己的世界,行万事皆要容易些,但模仿起瘸腿老人那一身千锤百炼的剑意,却还是差了一截神韵。

    关人心想,真该喝点酒的,那份不羁兴许就出来了。

    涧水炸开,冲出千道白浪,当中剑意充盈,直直斩向胖大老僧。

    觉远笑道:“阿弥陀佛!灭高人不祥,但老衲今日不得不要灭一位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