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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南天都。
秦国大监卫廷阔在得知了赵官弟二人的下落之后,立即便以蜃珠奏明秦帝,随后匆匆辞别,即刻动身南下。此一去虽是遥遥九万里路途,但对于卫貂寺这等半只脚踏入道四境的大高手而言,又何须挂齿。他一步跨出,身后残影渐如烟消般淡去。
秦都咸阳,阿房宫。
秦帝缓击御案的手指忽然一顿,问道:“堪星殿的星门,眼下修复的如何了?”
太监忙道:“回禀陛下,听钦天监的大人们说,前几日便已复原了。”
秦帝点头,吩咐道:“下去给朕备一身常服,朕要离宫些时日。”
“诺。”
太监退下后,秦帝复以手指缓缓轻击御案,‘叩叩’之声响于御书房。至某刻,击案之声忽绝,秦帝蓦然轻唤:“阿女。”
咸阳城东有座梁王府,乃是当今秦帝尚未册立时的府宅。后来虽是搬去了东宫,然而这座梁王府却一直由专人妥善打理。
秦帝身在阿房宫一声轻唤,梁王府的书房里便冲起来一挂白虹,须臾之间跨过半座咸阳城,‘喀’的一声撞破阿房宫的雪蕨木窗,横于秦帝掌上。
待虹芒散去再瞧,原来竟是一柄长剑。
秦帝执柄缓缓拔出剑鞘,只听幽幽一声轻吟,便如美人嘤咛娇嗔。两道剑刃并不笔直,两端稍宽,当中却窄,渐变出细细的弧度,浑如少女的好腰身,难怪要取名‘阿女’。
秦帝面色柔和道:“陪朕走一趟玉州,你也好好的瞧一瞧,那人究竟是不是陵弟。”
斗场坑底。
九名灰衣供奉步步逼近,目发杀机。当先三名匹夫,剑在鞘中铮挣而鸣。百余杂役列阵两排,手持强弩待机而发。
关人与赵官弟缓缓并肩而退。
“这下死定了。”关人边退边道。
“若能撑住两个时辰不死,兴许卫貂寺便能赶来了。”
关人苦笑,“怕只赶得及给咱们收尸。”
锵锵锵,匹夫抽刃。
高台上,五忍和尚惊急喝道:“全部退下,快退下。你们可知这两位贵人的身份?他们可都是玉南天都传下法旨要寻的人,倘若有半点闪失,整座碎玉城都要跟着顷刻而亡呐。”
九名灰衣供奉闻言俱是脚步一滞,‘玉南天都’这四个字的分量压下来,便都有些心发犹豫,举步不前。
少场主眼皮急跳了一阵,心中也是难免惊愕,万没想到这二人竟同那玉南天都有所牵连。只不过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纵然有心放过此二人,可到头来,也难保玉南天都那边不会事后报复。
他将心一横,面露狰狞之色,咬牙道:“爹,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做了,那便只好做到底。杨家人若来追究,大不了推几个替罪羊出来,一了百了。”
五忍和尚伸臂遥指着自己的儿子,气的指尖不住颤抖。气息忽然一个不畅,身子向后趔趄了半步,好在身边管事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五忍喘息道:“不要管我,快,快去拦下他。”
少场主此时额前已见薄汗,他绝非是枭雄人物,虽有一股子老成的狠辣,与遇事能决的凌厉,但其心志终归是与能成大事者相去弱了一截。明知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心中却仍旧顾虑重重,倍受压力。想来这便是人各有命的道理,天下之大,历来手段狠辣者众,能行大事却不受其累者寡,渺渺天下,寥寥几人哉?英雄有道,而枭雄无道,但归根结底,能呼之为人雄者,成大事、堪重用,其志之坚必百倍于常人。故能从容于乱刃之下,面不改色、把酒言欢,谋人,谋天下。
“爹,太迟了......与其事后被杨家人报复,莫不如先下手为强。到那时,人嘴两张皮,咱们一推到底,说不准还有生还之机。”随即大喝道:“动手。”
三名匹夫率先执剑疾冲,六名拳脚武人紧随在后。
关人与赵官弟急退数步,身子陡然贴上石砌的坑壁,已然是再无退路可言。
关人心口处乌光闪过,探臂一抓,那杆金黑两色的古矛便已被其握在了手里。只是难为他眼下神魂受损,离了古矛的镇压,一旦遭受反噬,便如老僧善释所言,恐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不到昨日里的辞阳饭,今竟一语成谶。只可惜九州尚未游遍,第十个年头的月饼,应了胡青玄的酒,这些都要随死一笔勾销了。
想到这里,便有些万事看淡的洒然,“我恐怕撑不了多久,咱们能杀几个是几个,虽未同年同月同日生,倒也能落个同年同月同日死。赵兄,动手吧。”
言罢,双足猛然发力,提矛一线飙出,三步之后身形乍起,矛头当空抡下,骤然击散剑芒,将那架举的三柄长剑生生压低数寸。
矛起,矛落,再起,再落。
古矛势沉,再加上劈落极快,三名匹夫唯有横剑招架,全无抽刃还击之力。数击之后,三人已被劈砸的矮了身子,膝弯成曲。关人双目里盛满精芒,大喝一声:“跪下。”
矛头重重劈落,剑刃与矛锋相击,锐利之响刺耳,荡遍坑谷。三人架剑的手掌倏地一麻,虎口崩开裂痕,大力传至肩头,骨骼挤压作响,力至双膝,登时重重的跪了下去。
赵官弟一人缠住六名拳脚武夫,各式武技应接不暇,在重伤一人了之后,后心处也糟受了一记猛击,嘴角淌下来一线血迹。
关人挺矛直刺,将递向赵官弟脑后的一拳,生生逼退了回去。
赵官弟抽身急退,被关人横矛护于后方。他贵为大秦储君,竟不曾在身边带几样保命的器物,实为懊悔。
心中气郁之下,引颈长啸一声,滚滚音波激荡开来,“卫貂寺,你这狗奴才再若不来,中州万民便要为本宫举哀了。”
几名供奉闻言登时一惊,这‘本宫’二字又岂是了得?便在这一恍神的须臾,关人挺矛斜刺,枪头贯胸而入,透背而出,将一人挑死当场。
少场主怒喝:“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于是战力尚存的几人,立时拔足合拢上去,将二人围定。
徐徐飘荡于天际的秋日薄云,蓦然之间分崩溃散。
一道宏盛的音波滚滚而来,透彻天地,“我乃秦国大监卫廷阔,倘有人胆敢谋我国朝太子,咱家定要他全族陪葬。要将他的魂魄永世镇于中州大鼎,焚烧至我大秦无木无柴之日。”
卫廷阔以密法传音,其身尚不知在几千几万里外。
赵官弟喃喃的道:“太子?莫非是先皇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