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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些人想得深远些,这么多人犯事,只要和私矿沾边的,都被下那大狱,唯独梅长安,只被打了板子就放了出来。
虽然说还被革去了秀才的功名,可人却啥事没有!如何不让人怀疑?
如何不让人嫉恨?
就有那聪明的人,去一打听,才知道,是梅长安当堂反水,他为了脱身,说要戴罪立功,将知道的,猜测的,都交代了出来。
梅长安本就聪明,虽然接受私矿的事情没几天,可他会看会听会想,居然将好些秘密都猜了个七八成,为了活命,他连这些都交代了。
还别说,朱浩然根据梅长安提供的这些,还真是省事不少,也抓了不少漏网之鱼。
这些消息,朱浩然也没让瞒着,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梅长安一时动不得,他勉强算是个戴罪立功,肯定暗中被朱浩然盯着,谁要是敢动手,只怕爪子都要被剁掉。
投鼠忌器,只能在心底暗恨。
后来知道,梅长安有个闺女被高进纳为妾,这次被贬为官奴。
有那心思快的就想将王金钗赎买回来,好好羞辱一番,也算出口恶气。
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好了。
派人想将王金钗买回来,结果都碰了壁,人牙子说了,这王金钗不予赎买,是朱大人亲自下的令。
如今这朱浩然就是齐城的天,手握大军,谁敢说个不字?
就算恨得滴血,也只能乖乖忍着。
钱氏和她娘一听,差点没晕过去。
这意思,金钗就是被梅长安给害了!
是了,要不是梅长安为了权势,怎么会狠心逼着金钗给高进当妾?不是梅长安,金钗怎么会好端端的从一个秀才女儿,变成了一个官奴?
不是梅长安,金钗怎么会连被赎买的资格都取消了?
钱氏越想越恨,越想越是生气,浑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奔回来,看着梅长安,好半天也只挤出几乎话来。
听到梅长安还装无事人一般,钱氏顿时将钱掌柜打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最后才道:“我们十几年的夫妻了,我还不了解你?你看起来温文尔雅,人模狗样的,骨子里最是凉薄不过!”
“想来也是,连自己爹娘兄弟姐妹一概不管不顾,偷了地契和银子只为自己的人,我怎么会以为他能对媳妇好?对子女好?”
“你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亲爹都能害,何况是我跟金钗?我只恨我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非要嫁给你!”
钱氏宛如已经豁出去了。
梅长安倒是一愣,高看了钱氏
一眼,没想到跟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还有自己都没有见识过的一面。
听完钱氏的话,梅长安嗤笑:“钱如月,现在你装什么清白?是谁在闺女刚懂事起,就天天告诉他,要找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当夫君的?是谁一听说不把金钗送给高进当小妾,家里日子就要过不下去,立刻就去劝金钗的?又是谁,金钗一得宠,就恨不得招摇过市,天天跟人说自己是县太爷便宜丈母娘的?”
“这么多年夫妻,你了解我,我难道不了解你?看起来什么都听我的,伺候我,可别忘记了,当初你是怎么嫁给我的?想我当初中了秀才,那么多大家的小姐我不挑,非得挑中你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的破落商户家的姑娘?”
“你背后使的那些手段,逼着求着那些要脸面的大家小姐,说我跟你是真爱,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你以为我真不知道?”
“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过是懒得追究而已,你还真当我是喜欢你,当你是真爱不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也不配?”
一席话,说得钱氏面如土色,整个人又是羞愤又是气恼,尤其是在钱掌柜和钱氏娘惊讶的看过来的眼神下,顿时崩溃了。
“你胡说八道!梅长安你个混蛋!你个骗子!你住嘴——你住嘴——”钱氏崩溃得扑过去,想堵住梅长安的嘴。
梅长安想避开,这才想起,自己受了伤,此刻动弹不得,眼中顿时掠过一抹后悔,早知道钱氏这个贱人受不得刺激,方才该忍着点。
可惜已经迟了,钱氏扑过去,正好撞在梅长安的腰上,梅长安痛得大叫一声,努力想将钱氏推开。
钱氏此刻几乎是癫狂的,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梅长安再继续说下去了,拼着命的要去捂梅长安的嘴。
努力的挣扎间,尖尖的指甲在梅长安的脸上挠出了深深的见肉见血的伤痕。
梅长安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尤其是脸,灼烧一般的痛,再看钱氏狰狞的面容,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温柔和顺?
顿时油生一股戾气,趁着钱氏抓空了,脚下没站稳,抓住钱氏的手,下死力一推,钱氏踉跄着往后一倒,撞到桌角,闷哼了一声,软软的倒下去了。
然后就看到她的后脑勺那里,溢出一滩血出来。
钱氏娘看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钱掌柜又急又慌,好不容易才想起来,抱着钱氏就往外面跑。
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和钱氏:“闺女,别怕,没事的!有爹呢,爹带你去看大夫——”
钱氏娘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一咕噜爬起来,刚要跟上去,想起什么来,恶狠狠的上前把梅长安一把从炕上给推了下来,才解气的追了出去。
梅长安眼前一黑,只听到咔嚓一声响,一股剧痛从腿部传来,他昏死了过去……
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钱氏当时被梅长安推得撞到了头,又流了好多血,钱掌柜都以为自己这闺女没救了,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治而已。
跑到了最近的医馆,算钱氏命不该绝,刚好大夫从县衙被放回来了。
大夫本来风尘仆仆,可看到钱氏那样子可怕,后脑勺被撞破了一个大洞,又流了那么多血,一把脉搏,微弱得都快找不到了。
也顾不得洗漱了,心里也知道只怕是玄了,尽人事听天命的给开了药,先止住了血,又熬了补气血的药,先给灌了下去。
一晚上,钱氏的呼吸一时微弱,一时急促,却顽强的挺了过来,到了早上,大夫一把脉,倒比昨天还强壮了些。
一时感叹钱氏的命大,又开了药,让钱掌柜去抓药,叮嘱病人撞到了脑子,这几日最好就住在医馆里,等调养得差不多了,才能起床。
钱氏娘和钱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身上带的银钱本来就不多,昨儿个就花销了不少,今天抓药什么的,一下子就囊中羞涩起来。
钱掌柜见闺女还脸色煞白的躺在那里,只得让钱氏娘在这里守着,他回去找梅长安拿钱。
这些年,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都陆续贴在闺女和女婿身上,贴得差不多了。
昨儿个,闺女和女婿又撕破了脸,打了起来,这闺女的命等着银子呢,说不得只能腆着老脸去要了。
钱氏娘一听是回去要钱,顿时心虚的不敢看钱掌柜。
钱掌柜心中有事,也没多注意,心事重重的回了院子。
昨儿个他们走得匆忙,院子门没关,此刻也还是开着的。
院子里静悄悄的,梅长安的房门大开着。
钱掌柜心里疑惑,一边喊着梅长安的名字,一边进了屋,顿时吓了一跳。
梅长安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屋子里冷得如同冰窖,地上还是昨日的狼狈。
钱掌柜心中狂跳,小心翼翼地上前,先摸了一把梅长安的身上,冰凉的。
再伸手到梅长安的鼻子下,好半天才感觉到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看屋子里一地的狼狈,女婿又昏迷不醒,钱掌柜咬咬牙,回自己的屋子,挖开墙脚,摸出一锭银子来,才将梅长安又背着往医馆跑。
医馆的大夫看钱掌柜去
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又背着一个病人,也顾不得多问,一上手,顿时就急眼了:“怎么回事?这病人怎么像是吹了一夜的冷风?这个天气,他这样的身体,还能吹凉风?这寒气都入体了,都要钻到骨头缝里去了,等将来年纪大了,一到冬天,只怕这寒气就要到处乱窜,到时候可有得罪受!”
钱掌柜只得陪笑:“还请大夫给看看。”
大夫也就不做声了,吩咐药童给将人挪到炕上,把炕烧得热热的,盖上被子,又熬了去寒气的姜茶,热热的煎给梅长安喝下。
然后让人守着,等梅长安体内的寒气驱出来了,再给他看其他的伤势。
钱掌柜挂心闺女,加上屋里炕烧得太热,门窗紧闭,跟蒸笼一样,没一会就受不住了,干脆就溜出来,去了隔壁。
钱氏娘看到钱掌柜来了,小声的问:“家里没事吧?”
钱掌柜一看,就知道这事只怕跟钱氏娘脱不了关系,只是他心里也有气,只摇摇头,问:“如月好些了么?”
钱氏娘小声的道:“大夫来看过了,说好一点了,要是今天晚上能醒来,就没事了。”
钱掌柜才长出来一口气,整个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累得骨头缝里都是酸疼的。
歇息了一会,到底还是想着梅长安那边还没人,想去看看,被钱氏娘死活拉住了:“管他做甚?他害了咱们闺女,咱们把他送到医馆来,没睁着眼睛看他死就不错了!还守着他?他也配?那样对咱们闺女,对咱们的金钗,这种没良心的男人,死了才好!”
钱掌柜叹口气,小声劝慰道:“这话少说,隔墙有耳!你说这些有啥用?如今闺女已经嫁给他十多年了,不管家里如何,外人看来,他梅长安对咱们钱家,对闺女,那是仁至义尽,没一点不好的。”
“不说别的,就一条,他连亲生爹娘都没管,带着咱们这岳父岳母来上任,咱们可倒好,他一受伤咱们就不管不顾的,岂不是让人背后戳脊梁骨?再说了,这人还是你推的,我不去照顾着,等他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又想起你动的手……”
剩下的不用钱掌柜说了,钱氏娘忙放开手:“那你快去吧,闺女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钱掌柜过去的时候,大夫和药童已经到了,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
就这一眼,看得钱掌柜老脸一红,勉强道:“大夫,我这女婿还好吧?”
大夫看着炕上先前还是脸色几乎都发灰发青的梅长安,此刻转为了苍白,这屋子里热得一进来就流汗,可梅长安却一滴汗都没出来,静静的躺着,宛如冰雕一般。
大夫看看梅长安的眼皮,舌苔,又把了一会脉,才道:“再继续,他如今的五脏六腑的寒气算是被逼出来了,再加把劲,才能将寒气尽数都蒸烤出来。等他出汗后,用热热的水给他把身上的汗给擦掉,免得回汗,寒气又回到体内,那就麻烦了!”
钱掌柜点头答应不迭。
因着屋子里太热,大夫还不让开门窗透气,钱掌柜只得穿着单衣,都汗如雨下。
好不容易看到梅长安的脸色转成了潮红,手脚发青,一阵阵抽搐过后,大颗大颗的汗从额头开始滚落。
脖子,后背,腋下,腿窝,汗出如浆,没一会衣服就全汗湿透了。
钱掌柜检查了一下,看情况跟大夫嘱咐的差不多,就要去将温在炕头的一盆子热水端过来,正要给梅长安擦身体。
就听到隔壁自家老婆子一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和惊吓,立刻甩了帕子,裹上棉袄就往隔壁跑,也顾不得炕上刚出汗的梅长安了。
匆匆出了门,门也没关好,一阵风过,将门吹开了一道手掌宽大小的缝隙,冷风忽悠忽悠的吹了进去……
钱掌柜跑到隔壁,就看到自己老婆子搂着自家的闺女,叠声的喊着:“闺女,我是你娘,我是你亲娘啊——”
钱氏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抱着,目光呆滞,嘴角还有涎水顺着流淌下来,也不知道去擦。
看到钱掌柜进来,还傻乎乎的冲着他一笑,然后将手指头放入嘴里吮吸着。
钱掌柜顿时眼前一黑,几步冲过去,“老婆子,咱们闺女这是咋滴啦?”
钱氏娘哇的一声就嚎开了:“老头子啊,咱们闺女成了个傻子了!连亲娘都不认得了,一醒过来就啃手指头不说,只会傻乎乎的笑,连爹娘都不会喊了。老头子,你说这可咋办啊?”
钱掌柜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一下子回不过神来,木愣愣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还是药童听到了动静,喊来大夫。
大夫上前给钱氏把脉,好半天,才道:“病人这是撞到了头,以后恐怕——”
这意思是说钱氏被撞成了个傻子。
大夫看着钱氏的样子,忍不住也摇摇头。
钱氏娘顿时傻眼了,闺女真成傻子了?
回头去找钱掌柜,钱掌柜却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住了,直直的倒了下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等大夫两针下去,将钱掌柜给扎得悠悠醒来,才得以脱身。
等到出了门,才恍惚想起,隔壁还有个病人呢。
坏了!大夫一拍大腿,跑到隔壁一看,这半天没人管,屋里的温度降
了下来,没有那么闷热了。
再看梅长安,身上的汗已经尽数收干了,烧虽然退了,脸色也平稳下来,可大夫反而更担心了。
把了一会脉后,大夫同情的看了梅长安一眼,这人这辈子只怕就废了。
外表看着好好的,那好不容易被自己想法子蒸出来的寒气,全钻到了他的骨头里,等到冬天,那些寒气会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慢慢的渗入他的血肉,他的五脏六腑。
最好的情况,就是整日窝在炕上不起,苟且残喘。
要是倒霉还要外出,那骨头缝里就会像被千万只蚂蚁啃食一般,让人求生不得求是不能。
叹口气,摇摇头,大夫开了一副药,虽然知道没有什么效果,还是让药童去熬药给灌了下去。
出于医者仁心,大夫又给梅长安把骨头给接上,敷上了药膏。
梅长安昏睡了三天才醒来,醒来后发现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腿上也打那加班,隐隐有些痛,除了没什么力气外,到没觉得哪里不对。
听说他醒了,钱氏娘跑过来,堵着门口就是一顿哭骂:“梅长安你个丧良心的王八蛋,你把我闺女打成了傻子!你会有报应的,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扫把星!你害了我闺女!害死了你爹!还害了你自己的闺女,你不是人啊——”
剩下的话,被赶来的钱掌柜捂着嘴给拖走了。
梅长安一愣,钱氏傻了?装的还是真的?
正琢磨着,就看到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赫然是钱氏。
她本来是傻乎乎的看着梅长安,咬着手指头,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梅长安沉着脸:“钱氏,你别以为你装傻就能混过去的!既然你对我不满,我也看你不顺眼,明儿个我就一封休书给你——”
不知道这一句话里,哪一句刺激了钱氏的神经,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恶狠狠的看着梅长安,一下子扑进屋子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