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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我伸出手来,“我们不妨做个买卖。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我确实想要你的张氏,张家大、小姑姑和老白我已经派人接触,她们已经同意把手里的股份卖给我。如果张若雷回来找你,咱们婚约无效,我去跟你离婚,但,你得把手里剩下的张氏的股份卖给我,我放你们走。”
我有点儿心动,让我心动的不是他要买我的股份,让我们远走高飞,我感兴趣的是我的婚讯公布出去,他有可能会回来。
他会回来吗?
我不确定。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音信都无,每年我去给他的父母上坟,那坟茔孤零零伫立,没一点儿曾被人暗中光顾过的痕迹,有时我也想,这样一厢情愿的等他,会否由始至终,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应承高天成会认真考虑他这提议,另外一边则让万茜跟张家两位姑奶奶和老白接触,我想确认一下她们是否去意已决,结果没什么悬念,这让我有些心灰意冷,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并没有驾驭一个这么大企业的能力。
勉力为之,既辛苦别人又难免辛苦自己。
我已意兴阑珊。
万茜又去了趟医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搞到了高天成的诊断,他腰居然真伤的不轻,难怪出院这么久一直坐轮椅。
万茜拿着那诊断认为我不宜冒险,她说腰伤了又不是肾伤了,据我所知,男人只要肾没伤,那事儿就不影响。腰不动,你可以动啊!他又不是不行事了。
我不同意万茜的看法,我说腰不行了,我只要不同意,他就门儿都没有。
万茜看我的眼神儿有些难以置信,说你啊,你啊,你啊,可要记住今天自己在我这儿说的话,别到时候自己先没出息,人家不动,你自己先缴械投降。
于是结婚这事儿就如此敲定,我总觉有点儿戏,好在现在我无债一身轻,也没什么亲人,更没老爸、老妈需要交代,反更能从心所欲行事。
但怎样才可以让我这场婚礼人尽皆知又让我犯了难,谁知高天成早有打算,登报、上网、所有能利用的媒体都被他利用上。
“除非他瞎了、聋了、死了、或者在南北两极,还不通网络,否则他绝无可能不知道你将要结婚的消息。”
高天成说。
“如果他知道了,”我回过头来问高天成,“你觉得他会回来么?”
高天成没有回答,也许是觉得怎样回答都不得体。
婚礼如期筹备,我有时觉得上天是错听我的祷告,跟淮海离婚那会儿我曾经发过誓,将来一定要风风光光把自己再嫁一次。老天也许把我跟张若雷那一次给忘掉了,我不知该感谢他的厚待还是责备他的健忘。
婚期紧,这年头有钱一切筹备起来都得心应手
。我临镜化妆,见镜中人疑真疑幻,手抚脸颊,不知人生几何,窗外满月临空,俯瞰人间悲欢,化妆师忙碌的身影在灯光笼罩下徘徊。我问万茜,我好看吗?
万茜说好看,还能再嫁一次。
我呸她,说她说话没个轻重。
万茜说,如果张若雷回来,你不就会再嫁一次?
我想想,点点头,却并没有说是或否。
化完了妆,尚需等,等一个男人脚踩七色彩云,我要嫁的男人,一定是一个盖世的大英雄。
我凭窗下望,见外面漆黑一片,间或有几家亮着灯,星罗棋布,我回过身来,叹一口气,万茜站在我身后,我说,我没有见到张若雷。
万茜不知该怎样作答,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接亲的队伍就快要来了,一群年轻的小伴娘正叽叽喳喳讨论那些年轻的伴郎,笑声朗朗,她们对男人、对爱情、对人生充满美好的憧憬。真是一群傻孩子,我像饱经世事沧桑的老妪用淡然而冷漠的眼睛去看这一切。
但其实谁也不知道我胸腔里竟然饱藏着比他们还要浓烈的热情。
有人敲门-----他来了,有人盖上我的头纱,外面一切都变得清晰而朦胧,女孩们的笑声清脆,汉子们的喊声雄浑,屋子像一锅煮沸的饺子,热气腾腾的在锅里翻滚。
高天成应该捧着花在门外状甚玉树临风,女孩儿们尖叫着、惊叫着、不加掩饰的大笑,穿着统一的粉色及膝小礼服,胸前配着白色玫瑰花,她们个儿个儿都像花儿一样,门缝里塞进一封封大红包,姑娘们的笑脸更加灿烂了。
大门洞开,我有点儿恍惚,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进来的那男人是个故人,但我眨眨眼,发现那人还真就是个故人,只是不是张若雷。
我低垂下眼睑,不加掩饰自己的失望。以高天成冰雪聪明他断然不会看不出来,但我觉得他不太会在乎。接下来接着闹哄哄的,小伙子、姑娘们最热衷这种场面,真真假假不重要,开心最重要。
他们活得真单纯、真纯粹。
我真由衷的羡慕他们。
而我在最应该纵歌狂欢的时候选择了沉默而枯燥的生活,却又在最应该安步当车的日子里被卷进一段又一段的热闹。
我收回目光,发现阿东并没有来,我知道高天成安排了新的任务给阿东,他应该抽不开身,另外一个原因则有可能是万茜追得太狠了,把孩子给吓着了。
这么想我脸上不由自主就有了笑容,有人喊,说新娘子笑了。我抬起头来,恍惚间看见高天成的脸,顺着我的目光再往他身后看过去,没有人,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心往下坠,万茜在一旁拼命打着圆场,高天成单膝跪在地上,嘴唇翕动,但我却并听不清
他到底在说着什么,周围人高亢的欢呼声淹没了他的声音,但花已递到近前,我双手接过来,把它挪进头纱,然后鼻子凑近,高天成抱起我,我终于惊叫出声。
“你的腰.......”
众人高声鼓噪,“新郎的腰怎么样了啊!怎么整的啊?谁整的啊?”
大家轰然大笑,像投进湖心的石子,一波又一波的笑声像湖心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去。我搂紧他的脖子,好在楼层并不高,没一会儿就下了楼,高天成的排场不比张若雷差,回望那栋熟悉的房子,我竟然在这里两度嫁人。
冠盖满京华,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喝我的喜酒。我不时朝外张望,可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他没有出现。
我望眼欲穿,可他不来。
春风推门开,似是故人来。
我朝门外望去,只能望见春风。
这真让人遗憾。
回到新房,讽刺的是高天成把我们的新房安排在原先新房的楼上。
“我们原本就是邻居。”
他有点儿多余的解释。
我不在乎,卸了妆,洗了澡,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我说累了,他也说累了,他向左,我向右,那一晚无梦。
临到清晨时他回过身来搂住我的腰,我睁开眼睛,发现他并没有醒,也许只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我轻轻拿开他的手他也没有醒,我披衣下床,后来又换了鞋子下到楼来。
我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并不知道。
万茜每周固定着人来打扫,我站在门口,恍如隔世,本来想进去,打开那扇门,再打开里面那一扇扇门,也许他在里面,朝我张开双臂,说,梅子!
我叹口气,转身又回了楼上。
他仍旧在睡,然而晨光微熹,我转身去了客卫,轻轻关上门,花酒里酒出温热的水来,轻轻溅在我皮肤上,溅起一片片迷濛的水雾,我闭上眼睛,奉劝自己不要太钻牛角尖,也许他并没有看到我的那则要结婚的启示,他现在也不上各种网络的社交媒体,更不跟任何一个故人联络,也许他在某个不知名的地球彼端的落日小镇,整天以牲畜为伍,每天看日升日暮,看流水潺潺,满眼的鲜花和绿草,那里的天和人的灵魂一样,全世界最清澈。
因为唯有那样的地方才可能安放得下他无尽无休的悔恨。
是的。
我想一定是的。
水流在我身上蜿蜒,像情人的手抚慰我多情的肌肤。我深吸一口气,赫然发现一个男人赤裸出现在我眼前-----高天成。
水无声流淌,两人隔那一层雨帘,似分别在别处,又分明是在一处,他朝我走近,他是想朝我讨要一个狂野的新婚之夜吗?
可这是清晨。
我不动,口鼻里只有湿润
的空气,他看着我,两人眼睛固执且长久的对视。
两人身体贴合的那一刹那,我觉得他的皮肤微凉而颤栗。
他仍旧看我,眼睛似要逼进我的瞳仁。
我轻柔而娇小身体在他眼前起伏,有细密的水珠挂在那上面,他凑近,我闭上眼睛,喉咙里一声绝望的低吼。我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一片湿凉,像极了他皮肤刚刚贴合上来的样子。
我回手以手撑住侧面那面墙,头微微仰起。
水与火的撞击,不再是无声的纠缠。身体撕咬着身体,欲望裹缠着欲望。
我急急喘息,身体和心都深不见底的空旷,仿佛有风声从里面传来,呼啸着要席卷他而去。
他和我都不说话,皮肤泛起赤潮,眼里翻滚着欲望,身体诉说着需索。
关键处,他扳过我的脸,让两张脸四目相对。
“我是谁?”
他喘息着询问。
我闭上眼睛。
“高天成。”
他是高天成,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是高天成。
快乐骤然袭来,花酒仍旧在头顶荒芜,欲望喷溅而出,毫不犹豫且贪婪的吞噬掉了他的一切。“高天成。”
我喊。
我一直都知道,是他!
只有他。
两人从浴室又到卧室,仿佛没有办法分开,紧紧联在一起。快感潮般在我身体里涌动,然后喷薄而出,我觉得自己简直要把他淹得灭顶,而他亦然,他深深的陷进我身体里,汗从他额际淌下,我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对他的脾胃,风卷残云般的蚕食,意犹未尽的生吞活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