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临终醒悟

帕三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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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却亲眼见到当他看见张氏几乎赔得底掉儿,马上就在这城市消失的时候,张福生脸上其实十分淡定,他并没惊慌失措也无半点痛心疾首,他当时的表情其实和张若雷大多数时间如出一辙,只他们两父子自己感觉不出罢了。

    关于恐惧和慌乱,可能关心才乱、关己才会害怕。

    我回忆起当张家老太倾吐真相,向张福生父子发起总攻时,那时的张若雷神情懵懂,可张福生却分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发展的剧情,他那时才真正恐惧、真正激动、真正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抬眼看张若雷,张若雷现在的神情跟那时的张福生又是如出一辙。

    我叹一口气,觉得命运真会跟人开玩笑,如果不是有这么一段插曲,张福生和张若雷在本城还真可谓舍我其谁,张福生底子打得好,张若雷不但是个男丁,更非等闲之辈。所谓的一门双杰,虎父无犬子,均可用在这两人身上。

    这两个人在商场上无论是父承子业,还是强强联手,都会成一时佳话,本城大小富豪能跟他们匹敌较量甚至可以担当他们竞争对手的人不多。

    而且,我大胆揣测,如果没有这样一层人为的嫌隙,张氏父子之间的感情则会成为本城更多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通过这一件事情就可以看出,张若雷重情,张福生更是,两个人又都具有牺牲精神,肯牺牲自己为对方着想,最关键其实还都感情细腻,不是张扬外露的人。

    我愈发觉得他们两个人身上的共通点实在太多。

    但随之而来的疑问也纷至沓来。

    首先张若雷的身世就成谜。我不相信张老太会是张若雷的生母,因为没一个母亲肯因为仇恨一个男人而牺牲掉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显少会有女人只因为想报复自己的丈夫当年一时花心或者移情就装疯卖傻数十年,而为了打击报复自己的丈夫就让自己的孩子和他亲生父亲反目,甚至兵戎相见、不死不休,那得是有多大的仇儿啊!

    尤其是像张老太这种,最初处心积虑对张若雷各种洗脑、各种欺骗,等到事成之后又残忍的揭开谜底、告诉他真相,得知真相的张若雷余生良心会不受到自己无尽无休的谴责?

    后半生他都不会安生!

    试问天下间,哪一个母亲能对自己亲生儿子这般冷酷无情?下这么重的手?祭出这么残忍的杀招?

    她这不是想要张福生的命,她这么做,同时也一定会要了张若雷的小命。这事儿将会是张若雷一生的阴影和难以触碰却又时不常总会隐隐作痛的禁区。

    同样作为一个母亲,我绝逼不会相信一个真正的母亲可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么狠、这么不留一丝半点儿余地给自己的儿子。

    那么张

    若雷的生母,究竟是谁?

    我偷眼看他,见他正坐旁边一个空位上,时而双手支额,时而头仰向天花板,没坐一会儿又会站起来不停的踱步,那成他现在唯一最热衷的工作。

    我轻轻走上前去,将他的头枕进我怀里,他稍微犹豫,就毫不迟疑将头枕进我胸脯下方。我还从未看见过他现如今这样脆弱。

    这让我心疼,虽是大庭广众,但我仍旧愿意伸出双臂来拥他入怀。

    “淮平。”

    他轻声呢喃,有如粱间燕子间最甜蜜的呓语。我不敢惊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心跳加速,心脏几乎要从我胸口里一跃而出。他应该已经感受得到,他的头不安的在我怀里蠕动了两下,但旋即又仿佛终于下定某种决心。

    “他死了!”

    我早有准备,但仍旧觉得眼前一黑。

    “他......”

    我嘴唇有些哆嗦。“怎么死的?”

    我心脏跳跃得更加快,如果他马上要说出口的话是“淮平是被我害死的。”

    那么我将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只好努力控制自己浑身别抖得那样厉害,他则深深把自己头又往我怀里埋了埋,将两臂紧紧环抱住我腰。

    “张福生家属!”

    这时,突然有人喊。

    他撒开我,我们两个朝病情通知室飞奔而去,就那么两步道,但我们还是恨不能胁下生出双翅来。

    “病人情况不好......”

    接下来的话谁也没听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医生把病危通知书摆在我们面前,我没等张若雷反应,直接拿过笔来,刷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面写上跟他的关系---儿媳。

    张若雷抬起茫然而无助的眼睛望向我,我搞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想要看他流下无助的泪水,还是羞于见到如此脆弱的张若雷。

    我伸出手来,试图扶着他出去,但是他肩膀跟我固执的僵持。隔一会儿,又有新的医生出来,喊另外一个患者的名字。

    “我们出去吧。”

    我牵了牵他的衣角,他没动,那新来的家属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张若雷,我们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他转过头来,眼睛一丝不挂的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眼神。

    “你说。”

    他缓缓开口。

    “他会不会......”

    “不会!”

    我斩钉截铁。但是天知道,我自己也并没有半点信心。

    我牵起他的手,他被动的跟我往外走,里面的情况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我带着他坐下,双手合十祈祷,却不知哪一方神圣最终可以给我以力量或者救赎。

    “如果-----”

    他嗓子紧得厉害。

    我用手按住他嘴,堵住他以后要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但他拔开我的手,“让我说。我不知该向谁忏悔。”

    “你没有错。”

    我吞咽一口唾液。

    他盯着我脸看,两颊咬得生硬,两腮颌骨像鱼骨一样一根是一根异军突起,他蓄满眼的泪水在眼眶里蓄势待发。

    “梅子!”

    他不顾一切朝我扑过来。

    “我-----”

    他说。“我-----”

    他呜呜的呜咽着咬紧我的衣服。不知是泪还是涕,濡湿了我肩头的衣服。

    “我不是人!”

    我眼泪一秒也飙下来,抱紧他。

    “我太蠢了!”

    张若雷狠狠用拳头锤自己的头,我握住他两手手腕。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不停重复。“这么多年啊!”

    我拍拍他的背,除了以我并不宽厚的怀抱容纳他、接受他,我实不知自己还能为他再做些什么。

    万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是张若雷先看见她。张若雷别过脸去,我趁机跟万茜说两句话,刚起个头儿,就见门口又进来两个人---张家老太和那莫名小镇的旅馆主人。

    我缓缓站起身来,张若雷此时也恢复如常,他也缓缓站起来。

    两位老人一字一板、缓慢朝我们走过来。走到近前停住,老头儿仍旧不发一言,老太除神色稍微疲惫,没任何不妥。

    我垂下眼睑,反观张若雷,他看起来比我还要无所适从。

    一时冷场。

    我用眼睛询问万茜,怎么会把他们也带来?

    万茜缓缓摇摇头,我猜那意思应该是我也不想,或者我也没办法,是他们强制要求我带他们来。

    老太看看我,手指冰凉,蛇一样蜿蜒在我侧脸。

    “你瘦了。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受不少磨折吧!”

    不知为什么,被她这样问,我有点儿想哭。但我知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尤其是在张若雷面前哭。

    我低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带有细碎绒毛的颈子。

    “好孩子!伤了你吧!”

    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但她语声莫名温柔,手指轻悄挑起我下巴来。

    “你是无辜的。”

    她下了定论。

    我再也抑制不住,偏过脸去,正好接住张若雷的目光。

    老太旋身,又朝张若雷走过去。

    “我太坏了。”

    她说。

    “你爱了我这么多年!恨了他这么多年!”

    张若雷倔强的偏过脸去,眼泪无声无息在他脸上蜿蜒。

    “照道理,”

    她绕道过去,让张若雷可以直面她的脸。

    “我该让你继续恨我。”

    她低下头。她会哭吗?她有眼泪吗?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用大半生时间来恨一个人,来报复一个人,搭上了她自己半辈子。

    究竟值不值得?

    个中甘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罢。

    “这样----”

    她抬起头来,一行清泪从她左眼缓慢流下来。

    “你余生就有念想、有个目标、有个盼望。可是我......”

    她轻声咳了两声。

    “可是我......”

    她有些气促,不待人扶,径直自己找了空座位坐下。她微微闭上眼睛,以手抚住自己胸口,长长舒出几口气来。

    “我是自私的。”

    她抬起头来,试图拉住张若雷的手。但张若雷不着痕迹躲开,他以背对他。

    “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妈。”

    她不屈不挠的寻找他的手,但他并不给他任何回应。

    “你爱了我这么多年。为了我,你......”

    她眼泪缓缓流淌下来。

    “你没了自己,你不过自己的日子。其实我本来应该满足,是我自己太过执着,被猪油蒙了心,早就不知道什么对一个人来说更重要。我太傻,其实不是你傻。儿子。”

    她轻声唤他。

    “他要死了么?”

    老太抬起头来,眼睛望向病情通知室。

    “下病危了么?医生怎样说?”

    周围如死般寂静,没人回答她。

    她嘴唇开始哆嗦,似在喃喃自语。

    “我以为我一直盼这一天。”

    她回手,细细簌簌整理自己衣服,我这才注意到,老太回去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竟然换了一件衣服,那衣服倒是不旧,不过颇有年代感,整件衣服散发出一股樟脑味儿来,应该是压箱底儿的货色,存了多年。

    靠近她右腿裙角处有一处褶皱,她手掌展平,不停的搓那条生硬的皱纹,试图将它搓平。但条皱纹在那件衣服上也年深日久,并不肯在她那双白晳而苍老的手掌下妥协,她一再展,那褶皱一再回复如常。

    她却并不懊恼,仍旧专心致致跟那条衣服皱纹叫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