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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晗随后把电话打给我。
“梅子,算你狠!”
我冷笑。
“怎么?兴你狠不兴我狠?”
她语气愤恨。“可惜了,我太过轻敌,不然就凭你......”
我语气轻快。
“那倒是。下次注意啊,不过也可惜了,我怕你已经没有下一次。”
萧晗作最后挣扎。
“我也不算完全输,毕竟失之东篱,收之桑榆。”
我知她在说什么,失去张若雷,我有遗憾,却并非毫无准备。人生该作好准备迎接所有一切。
我为母亲重新选了墓地,这一次凡事亲力亲为,绝不假手旁人。
不几日张若雷重新回到公司,算起来两个一度准备要结婚的人竟然许久未见。
如果万茜不说,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他回来后没来见过我。有一次我们在走廊狭路相逢,他远远看见我,脚像被什么吸住一般定下,我没看他,径直从他眼前走过去。
我这个年龄,已不兴再自作多情,更没余力玩儿那些感情中猫捉老鼠的游戏,更何况他跟萧晗又那样。仔细往回想一想,想到他暗中助她一臂之力,让市领导介入,事败后又消声匿迹,现在又有那样香艳的视频流出,一切都再清晰不过。
我曾苦苦哀求过一个男人不要离开我,后来逐渐明白,哀哀苦求其实于事无补。
感情里原本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更不珍惜谁,谁更不在乎谁。我现在有时会怀疑人和人之间,尤其男人和女人之间到底有无真正纯粹的真感情。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真友谊,一男一女好,不是对彼此有企图、有图谋,也必定有暧昧。
我曾经以为男女之间有纯粹的真感情,譬如我和张若雷,我愿为他去生去死,他愿为我欲生欲死。
我以为年轻时我不太懂爱情所以错过了许多,人到中年以后遇到的必定是往后余生。
却不想再一次犯下弥天大错。也不对,应该用“闹出笑话”来形容更为贴切。
于我来说,爱情是太过诡诈的词儿。包含一切不为人知和莫衷于是。爱情不止有保鲜期、保质期,甚至不知道生产日期和到保日期。有时,你想在爱情里买一块面包,拿到手中一瞧,才知只是支苹果而已。
也许,还是只早已经从里面开始往外烂的烂苹果罢了。
岁月无情,让人一点点看清这世界的真相。开始都残忍到让人想哭,后来才明白那才是最纯粹、最真实的慈悲。与其生活在虚妄的快乐里,莫不如活在真实的残酷里。因为人生从来没有选择,是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有选择罢了。
有一次开会,萧晗和张若雷都列席,两人摩肩擦肉紧紧挨着坐在一起。会议结束后,萧晗从桌子底下捉住张若雷的手。
张若雷紧皱眉头,甩开她,她刻不容缓又攀上去。张若雷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她则倒着小碎步袅袅婷婷赶上去,纤手搂过他的腰,张若雷紧走两步,再一次把她甩开。
我坐在那里,全程关注,一切尽收眼底。
那天回家,打开衣柜,看见他留在我那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扔出来,一件一件装进包裹。着他来取?不不不。次一日我拎着那包衣服放到小区里的旧衣服回收箱里,像放下一段过往,放弃一个故人。
眼泪浸润眼眶,泪意不期而至,却终没有双泪长流。这个年龄,该学会不为不值得的人或者事流眼泪。人生快乐何其弥足珍贵,干嘛要允许别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子朝我们的心挥来砍去?这样,纵然以后缝缝补补,修补好了,那一针一线又何尝不痛彻心扉?!
人活一世,要让自己这颗心保持完整太过艰难。
我又开始学开车,这一次是万茜陪我。我想起老周,想起小叶,想起那次跟老周相约去登山,张若雷横空杀出,我那时以为他爱我,以为他是我一生的归宿。
人无倚仗,学一切都开始快。
考600公里时副驾坐着考官,我一点也不紧张。
后来自己上路,心里怕,手抖,手心全是手汗,但仍旧把那段路走过来。
有一次我自己一个人拣了个野外空旷的地方练车,把油门踩到底,引掣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旷野。我在最后一刻踩下刹车,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四野空荡,只有我无尽的悲伤逆流成河。
后来抬起头看见一部熟悉的车子,张若雷也以手趴在方向盘上,抬起头来正看我。
我转过车身,把油门一踩到底,把他和与他有关的所有一切都抛诸脑后。路两边风景被飞快的车速撕成碎片。
不想到家时张若雷也到家,他等在门口。
“有钥匙啊,怎么不进去等?”
他沉默跟在我身后,我开门进屋,他鱼一样滑进门口。
“你的衣服我都扔掉了。”
我放下钥匙,换鞋,把大衣和包挂进玄关柜里。
他也换鞋进了屋,却只在玄关处站着。我进门简单收拾,又进卫生间洗漱,等我再出来时,发现他已经走了。玄关处留着一串钥匙。
我拿起那串钥匙,想缘来缘往,人该学会让一切去留随意。
婚纱、婚礼,萧晗都可以捡现成的。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不无感慨,后来有一次跟万茜说,我这一生不止一次为他人作嫁衣裳。
万茜语气沉静,说人都如此,初衷都为自己,不想为来为去空忙、空欢喜一场。
我偏过头去看她,说她有佛性,这句话说得颇入理,具禅意。
她一笑:“人从决定投胎来始,与佛、与禅
,越去越远。我们都是魔。”
落日余晖淡然洒进室内,这是一个安详的午后黄昏。
所以张若雷莫名其妙进来找我商讨婚礼一事时我觉不可思议,像看个世纪大笑话一样看他。
“你觉得到如今我们还可以结婚?”
他一耸肩,又拿出从前那股子有点儿痞的纨绔子弟模样来。
“whynot?”
他说。
我笑,心说你可真够无耻,是不是跟萧晗这样的禽兽在一起时间太长,所以自己也快变成禽兽了?
“我不会跟你结婚。”
他又笑,嘴角向上,带几分邪气。
“为什么不呢?没睡过吗?”
他走上来,伸手欲揽我的肩。
我一闪身躲开,从嗓子里低吼出一句。
“滚!”
他不由分说从身后紧紧抱住我,嘴唇凑过来。我拼命挣扎,奈何他力气比我大许多。
“不想我吗?还是有了其他的男人?你看你都干了多长时间?让我摸摸看,看一看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他温热的大手向下蛇行,眼泪挤进眼眶,屈辱、失望、愤怒兼而有之。
“放开我!”
我大喊。
但他紧紧抱住我,说就不放,我听得见他在我头顶轻声喟叹,用他略嫌坚硬的下巴不停摩挲我头顶,他似有些瘦了,他骨头硌得我头顶生疼。
我忍住泪,不想在他面前哭。
当一个女人不想在一个男人面前哭,则意味着对他彻底失望。
“你弄疼我了。”
他一闪神,我泥鳅一样从他怀里钻出。他又欲上前,我扬手扇了他一耳光。他没躲,脖子梗在那里,眼睛里通红,狠狠盯住我,我被气得胸腔起伏,扬手又是一耳光。他仍旧不躲。
好!
你不躲。
我咬死自己嘴唇。
空气中耳光响亮。
我不知到底扇了他多少嘴巴,只知满胸满心的愤懑到今天可算是有个出口,但仍旧并未完全被宣泄怠尽。
我打得累极,开始开足了马力拼命扇,后来扇得手酸软又麻,扇得怯了手,想停,他又不躲。于是僵持不下,直到我稍微停顿,他鹰一样朝我俯冲过来。
“你再过来,”我大声喊。
“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他动作停在半空,目光定定看我。刚才被我扇的一面脸颊散发足够的热量,老远我竟能微微感觉得到。他喘出的气一如骡马的响鼻。
“我不是张家亲生子。”
他语气淡定。浑身像懈过气的皮球,他颓然坐回到沙发上。
我疑惑看他。
“老头子应该早就知道,否则他不会把所有股份都转到你名下。”
我眉头拧紧。
“所以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跟我结婚,我们共享;第二,不跟我
结婚。”
他看我。
“你永远都见不到淮平。”
我激动站起,失声惊叫出声。
“淮平?”
他也跟着我站起,并不看我的眼睛。
“是。淮平在我手上。”
“淮平在你手上?”
他仰起脸来勇敢迎接我的目光。
“上次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萧晗说的一切也都是真的。那时我真想跟你结婚,好好过日子,一直在敷衍她,她应该能感觉得出来,所以偷录了淮平的视频,我知道后第一时间重新作出了安排。”
我不怒,反笑。
“张若雷,你知道我一生最失败是什么?”
他两支手扣在一起,以肘支在自己两膝上,抬头拿目光朝我询问。
我惨然一笑。
“张若雷,”我面对他。
“我所爱的人不多,一个曾拿我妈的骨灰要胁我,另外一个拿我儿子来要胁我。”
我话说完,他眼睛里的光刹那失去神彩。
他引颈低下头来。
我则继续口气悠远。
“说吧,想要什么。”
我对他彻底失望。
“你要的我都给你。”
我站起来,背对着他。
“儿子什么时候还我?”
良久,我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沉默且沉重的脚步声一直响到门口,又在门口向远处无言延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