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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深沉,笑而不语。
“告诉我,又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他回手在我头上敲了一记。
“反正你不知道的事情不少,多一件又何妨?”
我朝他怒目而视,但他却并不理睬我目光中的威胁。
转眼间过大年,街道上张灯结彩,处处都是灯红酒绿,深冬的夜带末路狂欢,城市被装扮得妖冶灿烂。最近几天还下了一场大雪,街边有雪的残迹,杯盘狼籍隐没于都市某背阳的阴面,一些被堆起老高,形成坚硬的雪棱,侍机伏击那些暗夜下稍有不慎的人们。
风冷且硬,春将近,它们都作最后的疯狂。利刃般切割人们孤独而坚硬的身影,每棵树看起来都寂寥单薄,默默无语迎风而立,似在诉说又似在无声企盼。
过年前一周公司给员工发过年物品,采购来的米面油等摆在一楼大厅,下班时员工排队鱼贯领取。我和张若雷站在大厅最深处,我对他说,从前上班时最盼就是过年过节,放假有钱拿又有东西发,有的人有车,我没有,出门打车把那些东西带回家,算计下个月的生活费又可以省出多少。那时真是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儿花,可话说回来,月月捉襟见肘,每一天却过得充实且干劲儿十足。
“那时我不认识你。”
他抱着肩膀。
我莞尔一笑,看前方那一张张忙碌而充满喜悦和满足的笑脸。转过头对住张若雷。
“我从前以为受比施快乐。但今天站在这里,我感觉施比受快乐。”
他抱住我肩膀,北方冬天黑得早,一楼大厅灯火通明,跟外面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夜形成鲜明对比。一半是残冬,一半是初春。一半是沉寂幽暗,一半是明亮绚灿。
“前几天我看一个人发了个朋友圈儿,说人一辈子,就是一半一半。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一半天堂,一半地狱。一半好,一半坏。一半差不多,一半求不得。”
他偏过头凝眸看我。
“哪里,说这话的人太过厚道。”
他语气突然间变得空灵而悠远。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多数人都求而不得,在手中的又不会珍惜。人是复杂多变而又贪心的动物。我们都注定饱受折磨,身心俱疲,不得善终。”
我惊愕回头看他。
“怎么说话这样消极?”
他牵动嘴角惨然一笑。
“跟你卖卖惨,像谁曾经不是文艺男青年似的。生活啊!看你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陡然间大喊,张开双臂,引员工回头侧目。
“你干嘛?”
他搂住我。
“有时太累,这是一种消遣自己的方式。我们都活得箭拔弩张、水深火热。但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自找。”
我转过身面对对他。
“小盆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给姐听听,让姐高兴高兴。”
他伸出手来,五指山在我头上乱拔一通,把我头发搅得跟我此时此刻的心绪一般杂乱无章。
人蛇绵延弯曲,灯光下人影幢幢,要好的三五人低声耳语,间或抬起头来看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轮得到自己。
年三十北方可以放鞭炮,但是我始终认为城市并不需要这些,鞭炮放起来也没有那个氛围。尤其像我这种,一年长一年,那些心气儿更淡更薄,头几年小区里有人放鞭炮我就不胜其扰,一来孤单一个,形单影只和外面节日喧嚣格格不入;二来又难免触景伤怀。淮平走以后这城市最亲最近的人只我和母亲,但一到过大年我就喜欢躲藏起来。找个谁也不认识的陌生地方,看别人家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你哭、笑、伤感、落泪、愤怒、缅怀、后悔,所有的情绪都可以大鸣大放,不怕被人看、被人见。
可如果是在家里,我和我妈都强颜欢笑。刻意营造的欢乐气氛有时反不如开诚布公的悲伤怨恨,那时她见我笑,我见她笑都比哭还难看,都心似刀锥。那种情况,还真不如各自收拾心情,给彼此留下空间和缓冲。
今年情势倒比往年不同,张家盛情邀请我们一块儿过去过年。一来就快成一家人,二来合在一起显得热闹。我妈那人不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去别人家的地盘过年,不过今次张若雷一提,她倒欣然应允。
我劝她不必因为我迁就太多,她年事已高,说句不好听的还有几年好活?人活到这个年龄不必仰人鼻息,更无需看人脸色委屈求全。
我妈倒不这么认为,她说这一次生病让她悟到很多。人最不值钱的就是自得其乐的悲伤和自以为是的自尊。人生苦短,怎么乐怎么来。
她像从前一样,一手绺过我发际,温润带着薄茧的手掌带回昔日温暖记忆,我抬头深深凝视她,她脸上哭或者笑都不是装出来的。
“我不能代你生、代你死。代你哭、代你笑。这世上谁也代替不了谁的喜怒哀乐。”她长叹一声,落日余晖打在她侧脸上,那一瞬间,我以为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
“所以,请为自己活。听从自己的心。别想太多那些有的没的。因为人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有还是没有。我见你看佛经,佛说什么?人的生命就在一呼一吸间,一口气没有两腿一蹬就上了西天,什么都是假的,眼前快乐最真。你看未来三十年,可那三十年仍旧需要你一秒一秒把眼前先过好。”
我哽咽点头。
“妈,你该开个班。”
她呵呵一笑。
“让我姑爷给我投资。”
张若雷在一旁忙不迭接话。
“投!必须投。”
过年那一天我们早早就过去,张家所有东西都准备得充足,怕我们拘谨见外,不热情得过份,更不见冷淡待薄。我偷偷跟张若雷说,还真是感觉宾至如归。
张若雷说我又说错话,说你哪是宾?你是主。
我说为时尚早,咱俩还没扯证。
那一年过年过得晚,过完年没几天就是情人节,恰好赶上婚姻登记中心也休息。张若雷说我们先办婚礼,结婚证后补,他一定要挑个好日子,反比我还要迷信,说214没赶上,1214没赶上,就挑315吧。
我想了半天没想到315究竟跟我们的爱情或者婚姻有屁关系。我说是好日子来的吗?315是消费者权益保护日,一般央视喜欢在那天举行个盛大的打假晚会。我诟病他是在向我暗示他对我的感情金非足赤。
他满嘴歪理反驳,说就是对自己对我的感情有信心才要选那一天。
他甚至三指向上指天誓日,说今生今世,他张若雷待我,此情此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禁得住一切盘剥排查。
我拉下他手,不无伤感特煞风景的跟他说,从前总认为两个人如胶似漆谈了恋爱都情比金坚。谁知到后来最靠得住的永远是金子而非人心。爱情来势凶猛,去势有时也雷厉风行,总有本事能杀得当事人措手不及。
我向他真诚的道歉,说明明知道此情此景真不适宜说这样丧气低落的话。
张若雷却不以为然,说在他那儿百无忌禁,因为我所有的担心都份属多余。全天下的男人都出轨,都禁不住诱惑,都在外面偷腥、劈腿他也不会。
我斜眼看他,对他这番剖白表示深切的怀疑。
他马上换起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边跑边说。
“因为结婚以前这事儿我干得实在太多了,已经干出审美疲劳了。”
我追出去,到了大厅他和我又不得不中规中矩装没事人,只敢在暗中你掐我一把,我掐一把这样暗中叫劲。但其实何尝瞒得过那厅堂里的一众老人。
张福生心情大好,直说过日子就是过人,就要人多热闹,还说张家不怕多生,反正张若雷早拿了外国籍,不怕计划生育。
这话多多少少给我一些压力,我年龄不小了,将来能不能生未可知,更遑论多生。但却确实有跟张若雷要孩子的打算。
张若雷也不排斥,他说想跟你生啊,一想到你和我的血在一个孩子身上融合流淌,就觉得造物的奇妙,而且感觉跟你之间从此有了千丝万缕、永远切不断的联系,那样,就不会怕你离开我。
我说我不会离开你。
他说你发誓。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坚持要让我发誓。
因为你信佛啊!
“信佛跟发誓有什么关系?”
“因为别
人发誓也许像放屁,但是你这人我知道,轻易不发誓,一旦出口的誓言怎样都会遵守。”
我歪着头瞪大自己双眼看他。
“我发誓也像放屁。”
“你放屁我都当真。”
我被他逗笑。他倒一本正经,仍旧坚持让我发誓。
“你怎么还信这个?”
他不依不饶。
“你到底发不发?”
“喂,张若雷。”
我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他。
“看看你自己,有多像怨妇。”
他抢过我那面小镜子,把它随手扔在一边,眼神却咄咄逼人。
“发誓,无论怎样,都不离开我。”
“控制狂。”
我小声嘟囔,但随即却也妥协。
“好好,我梅子发誓,今生今世跟张若雷不离不弃,无论怎样都不会离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