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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梦中思虑过甚,睡得不实,因而今日晨起后安陵容便隐隐觉得额角生疼。
等到了景仁宫,方才发现,昨夜后宫之中一夜难眠的恐怕并非她一人。
甄嬛自是不在话下,昨夜与甄嬛分开时已过午夜,而再看其他妃嫔,除了淳贵人仍是一脸灿若桃花的娇嫩,连同沈眉庄在内,众人皆是倦容满面。
就连华妃也是眼下乌青一片。
而且,今日的华妃不止面色不佳,行止之间也十分反常。
往日给皇后请安 ,华妃总是要拖到最后一刻才肯露面。即便到了景仁宫,也要满面骄横,决计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今日的华妃不仅到的极早,就连面上也蒙了些许雾霭般的忧虑,只坐在侧首安稳的低头喝茶,全然没了动静。
不过一会,剪秋扶着皇后缓缓进殿,嫔妃们见了赶忙起身向皇后请安。
皇后在凤座上坐稳,瞧着下首嫔妃们的面色,淡淡说道,“都是后宫的老人了,何故如此不经事,倒不如淳贵人少年心智,反倒让皇上放心些。”
众人不禁看向淳贵人,果然是粉面桃花,竟无半点忧愁倦怠之意。
再看淳贵人,听到皇后提到自己,却并不知是何缘故,一时僵在一处不知如何进退。
甄嬛素来与淳贵人交好,平日里总是唤淳贵人来碎玉轩吃茶小坐,也知道淳贵人这年纪尚且还不知道宫中凶险,更没有心机去暗暗询问宫中大事。
今日淳贵人面色盈润,刚好说明她并不知晓昨日之事,反倒是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在私下里打听了不少。
甄嬛本想给淳贵人打个圆场,却没曾想又是齐妃嘴快,“淳贵人年轻,夜间自然是睡得好的,不比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听不了半分动静。”
皇后面色一动,冷冷道,“昨夜后宫安稳如常,不知是什么动静惊扰了齐妃安睡?”
齐妃见皇后面色不善,自知说错了话,赶忙讪笑着给自己圆话,“唉,是臣妾没有说清楚,臣妾说的是头几日抱回我宫里的一只大猫,夜里闹得忒厉害,扰得臣妾睡不安稳。”
皇后听了也不瞧她,只冷冷道,“猫也好,狗也罢,到底都是畜生,若是养的好留便留下。若是养的不好,丢了便是,还是自己身子要紧。”
这话不冷不热,又仿佛意有所指,齐妃听着冷汗直冒,更是不敢再还嘴,只点头答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回去就把这小畜生处置了。”
皇后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是眼神复又从众嫔妃身上略过,尤其在华妃和曹贵人两人之间反反复复扫了一番。
安陵容眼瞧着曹贵人已被皇后瞧得有些心慌,眼神闪烁之间似乎想要躲避,却又躲无可躲,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最终,皇后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华妃身上,眼角攒出一抹笑意,语气却淡淡的,“华妃素日容色艳丽,今日看着却是有几分憔悴了。”
这话虽说得实在,若是旁人听了自是不会介意。可听这话的人却是华妃,要知道素日最是最在意自己的容颜,也最听不得别人说她容色有半分的不好。今日这话如此直白,在华妃耳中怕不是含着大大的挑衅之意。
可意外的是,华妃不仅没有动气,声音也比平日轻柔许多,全然没了往日的跋扈,只缓缓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昨日臣妾确实睡得不太安稳”。
皇后点头,“是了,到底是季节交替,昼夜气候变换得极快,睡得不实也是常有的事,可有叫太医看过?”
华妃听了,微微一怔,显是知道,皇后此问多少有些假意关怀了。刚说了是昨夜不能安睡,自是夜深的时候睡不着,怎可能这时候唤太医进寝殿照看?况且今日请安自己来得极早,哪得时间传唤太医?可不是假意透顶了。
只是今日华妃也是刻意温顺,到底还是希望借着今日请安的机会从皇后口中打听到昨日寿康宫的事。本是想着今日早到,可以趁着其他人还未来时,早些询问下皇后,谁知平日素来早起的皇后今日竟迟了许久。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假做不知。华妃浅笑着,眉目温顺道,“还没来得及请太医看过,臣妾想着,夜里睡得不实倒也不打紧,即是早起了,倒也正好,可以早点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听了,笑着点点头,“华妃到底是潜邸的老人,也难怪众嫔妃之中属你最得皇上疼惜,果然是懂规矩的。”
这话明着是夸奖,暗着却是将华妃和一众嫔妃混作一谈。
华妃一向自视甚高,往日不论是何场合总是费尽心思与皇后争艳,却从来不屑于与众嫔妃争宠。
昔日里华妃拥有协理六宫之权,近日也是受了丽嫔之事的影响,略微受了皇帝的冷落。可不出半月,皇帝依旧带她如初,只是协理后宫之权到底还没有回来。然而这些对于华妃而言,也不过是时日之间而已。
华妃向来最是忌讳此讲,可今日听了皇后的话,虽是眸色一冷,却转瞬即逝,面色上瞧着依旧温婉,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谬赞了。”
华妃瞧着皇后眉目带笑,心思便有些松泛。想着刚刚皇后虽抢白了齐妃一通,却极可能是因为齐妃素日说话没有遮拦,皇后担心人多口杂多生是非才会如此。若是自己开口,或许另有不同也未可知。
于是瞧着皇后的神色,轻声问道,“皇后娘娘,听闻昨日五阿哥坠马时受了重伤,不知现下可好些了?”
皇后本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眸色见有一丝微弱难辨的笑意闪过,复又端起茶盏缓缓饮了口茶,开口道,“五阿哥吉人天相,又有两位江院判倾力救治,当然是好多了。”
华妃见皇后肯开口,心下更喜,盘算着如何要问些寿康宫里的详细情形,便又询问道,“听闻五阿哥的腿伤很重,臣妾听了也是十分担忧,幸而两位江院判都在宫内,能够及时救治。否则,若是太医院也没个好人手在,怕是要叫太后她老人家急坏了。”
昨日之事,先是皇帝亲口谕旨,看似抚慰,实则是让后宫不得胡乱揣测。
随后又得皇后谕旨,传令后宫嫔妃各自安守本分,不得妄议也不得去寿康宫打扰。
因而昨夜后宫之中,虽有人伺机而动,想要打听些是非缘由的,却也是不敢明着打探。所获的消息不过都是些只言片语而已,即便东拼西凑也只能知道事情大概,尚不知其中细节。
这时听了华妃所言,本是形色疲惫的众嫔妃们都是精神一振,盼着能将昨日之事听得更仔细些。
皇后徐徐饮茶,听了华妃之言,淡淡道,“太后年迈,自是受不得惊吓,五阿哥又一直养在太后身边,要格外心疼一些也是有的。只是……”
说着,皇后将手上的茶盏缓缓递给剪秋,入鬓的长眉轻轻一挑,冷冷说道,“昨日皇上传旨景仁宫时,也只说五阿哥坠马受伤,并未提是腿上受伤,华妃到时消息灵通得很,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呢?”
华妃听闻,面色一变,心知适才皇后之所以肯开口作答,多半是要套她的话,这下想问的还未问清楚,反倒是中了皇后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