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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内正在僵持,延禧宫外却有一片嘈杂之声。
原来是侍卫们拖着个婆子回来了。
奉命搜索小莲子的侍卫回来复命,说是在千秋亭附近的一处废井中找到小莲子的尸首。那口废井虽无人使用,但是井内有水,是为推测,小莲子就是跳入井中溺水而亡的。
千秋亭距离冷宫不远,侍卫在各宫院搜了一番不见人影后,便往冷宫继续搜去,却在千秋亭附近找到了一双摆放整齐的薄底布鞋和叠放端正的巧士冠。
侍卫们察觉不对,便沿着石子路继续查看,就见这处废井沿儿上挂着半截腰带。低头再看,就见小莲子已经溺死在水井之中。
后宫宫里宫人自裁是大忌讳,因怕冲撞了皇上皇后,侍卫们回禀时也只捡重要的几处说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面上看似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的苏培盛服侍皇帝许久,却看出如今皇帝已在盛怒之中。
也难怪,这下手的人当真心狠,眼见着豁出去一条又一条性命,也不留下半分线索。
听闻小莲子已经溺亡,皇后眉心微颤,忍不住轻咳了几声。一旁的剪秋赶忙递了帕子,又从旁端了茶递过去,而皇后只是轻轻摆手,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便沉下双眸不再言语。
有一条人命折进去,饶是甄嬛心里已有个七八分预期,仍是免不了骇得手脚冰冷。
侍卫继续回报,“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我等回来复命时,路过浣衣局,见这婆子探头探脑鬼鬼祟祟,不知是否和今日延禧宫的事有关,便将她一同带了回来。”
说着,侍卫提着将那婆子的衣领子将那婆子拎到了正殿。
那婆子赶紧跪下,拼命低着头,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那婆子发髻已有些松散,想来是被提来的路上没少挣扎,以致于散落下的发丝竟已将脸遮住了大半。
甄嬛瞧着这婆子,身上穿着一身浆洗得褪了色的灰蓝色粗布衫,脚上穿的是一双厚底粗布得鞋,鞋面上还沾了些泥渍,看着便不是在各宫里行走伺候的。想到刚侍卫说是从浣衣局将她拿来的,倒也情有可原。
这婆子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侍卫见她连请安也忘了,赶紧用手推了这婆子的肩膀一把,示意她圣上面前不得失礼。
这婆子方如梦醒一般,赶紧磕头,“奴才浣衣局钱婆子,只是个负责洗扫晾晒的粗使婆子,并不曾与贵人们的事有想干。刚奴才准备回住所的时候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若走大路实在担心憋不到茅厕就要、就要坏事,便想着抄个近路,结果被几位侍卫大人当成了贼人了,这才误抓来的,求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奴才该死,不该污了皇上、皇后和各位主子的眼。” 说罢又是一阵磕头。
像钱婆子这般粗使的下人,平日里是不许在各宫内行走的,若是冲撞了主子还要被杖责。因而各宫的主子根本见不着这样的婆子。
没想到,做粗活的婆子果然不似调教得当的宫女,一开口,便粗鄙不堪。
丽嫔见状,不禁嫌弃的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小声说道,“果然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东西,皇上皇后面前说话也这般不知避讳”。
华妃也是不肯正眼瞧着婆子一眼,仿佛正眼看了这婆子,便真的污了双眼似的。
只有曹贵人,心思敏捷,发现自从钱婆子跪在殿内,翠儿的眼睛就在没有从钱婆子身上移开过。
此时,钱婆子又要告饶,就见翠儿疯了一般扑向钱婆子。
即使曹贵人早发现翠儿有异,但仍被翠儿的一扑吓得啊了一声。
这厢钱婆子也被抓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嗷的一嗓子喊出来,却根本来不及挣扎。转眼间已被翠儿扑倒,一条腿还是刚刚半跪的姿势,另一条腿却被歪倒的身子压在身下,姿势好生滑稽。
几个侍卫赶紧上去要将两人分开,可翠儿却好似恶鬼上身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钱婆子,就似要喷出火来。
即便两只手臂被侍卫拉扯着拽起,右手仍用力薅住钱婆子额前的一撮头发。嘴里还喊着,“是你!是你!”
众嫔妃都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丽嫔更是吓得跳了起来,惊呼道,“翠儿,翠儿怕是得了失心疯!”
苏培盛赶紧走上去,将怀里的帕子揉吧揉吧,作势似要塞到翠儿嘴里。
可站在翠儿面前看了半晌,又将手中的帕子收了回来,换了只手在翠儿面前晃了一晃。
转头对上首的皇帝回话道,“回禀皇上”,又对刚刚惊呼失态的丽嫔微微鞠躬,“回丽嫔娘娘,奴才小的时候倒是见过有人失心疯发作。这病发作的时候,病人牙冠紧闭,常有人咬断自己的舌头而不自知。并且失心疯的病人发病时往往眼神涣散,目光无所着之处。奴才刚去看了下翠儿,并非此证。”
丽嫔面露尴尬,刚确实是失态,又觉得苏培盛好没眼色,非要当着众人的面驳她的面子。
好在皇帝此时一心要核查富察贵人的事,并没将丽嫔的举动放在眼里。
“都松了吧”,皇帝沉声说道。
侍卫们立刻将翠儿和婆子松开,但为了防止二人再生什么变故,都谨慎的站在二人身后。
“翠儿,刚为什么扑倒钱婆子,你怎得会认识钱婆子,她到底谁?” 皇帝看着复又泣不成声的翠儿沉声问道。
“回皇上,这自称钱婆子的人,就是那日帮我家小主落胎的稳婆!” 翠儿此时满脸泪痕,满眼血红,狠狠说道。
听闻翠儿所言,华妃横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常文友,皱着眉头问道,“当日的稳婆,怎么会是浣衣局的粗使婆子?这岂不是奇怪!”
“姑娘认错人了,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钱婆子见状,赶紧磕头求饶,然而延禧宫内除了甄嬛和沈眉庄二人外,皆是等着东窗事发的人,到如今谁还会救她一命。
只听曹贵人的声音冷冷响起,“翠儿一直贴身伺候富察贵人,当日富察贵人小产也是在内殿伺候的,或许我等可能会认错人,翠儿么,想来定然不会。
这婆子假冒稳婆,实在居心叵测,皇上,不如把她送去慎刑司交给精奇嬷嬷,倒不信她不说。”
皇帝对着侍卫重重一挥手,侍卫立刻领命,托着钱婆子就往外走。
钱婆子听说要被送去慎刑司,早已吓得瘫软,哭喊着想要挣扎,可环视了一周,却又不知向谁求情。
或许人在濒死的时候反而盘算的极快,钱婆子心想既做了那事,今日又被抓个现行,横竖是躲不过一死,那便少受些活罪也好。刚被拖到殿门口,便已经改口,哭着叫喊道,“求皇上、皇后娘娘饶命,奴婢招了,奴婢愿意说出事情!”
见钱婆子改口,皇帝转头吩咐苏培盛,“苏培盛,把这婆子拖到柴房问话,务必一五一十问个明白”。
苏培盛领命出门,不久便拿了几页按有手印的信纸回来。
那信纸写的便是钱婆子的供词。
皇帝接过供词,只看了两页便啪的一声将信纸拍在了茶几上,转头对着皇后怒道,“你,读一读出来让在坐的都听听。”
自婆子被抓回来后,皇后一直垂眸不语,此时皇帝突然发难,却也将皇后吓得身子一震。
剪秋听闻,吓得面色一变,立刻跪下磕头道,“皇上,皇后娘娘身子虚弱……”,剪秋话还未说完,皇后的手便搭在剪秋肩上,手指上三根纯金的护甲上衬着皇后手指更下白皙纤细,其上镶嵌的红宝石却被斜入殿内的日光扫出一片暗红。
剪秋不再作答,只是起身,将钱婆子的供词交到皇后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