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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扭头一瞧,只见一骑飞也似的奔来,马上那人还牵着两匹马儿,定睛一瞧,正是韩轻罗。
“喂,小子,不打个招呼便走么?你打算一路走出长安地界?”轻罗潇洒的从马上一跃而下,打趣道。
“韩姑娘,你这是?”青玄奇道,见她已换下婢女纱裙,一身玄衣劲装,长发绾成发髻,俨然一个少年侠士的装扮。
“少聒噪,上马吧,你这病秧子,没了本姑娘,你怕是没出长安界,就喂了林中虎狼,”韩轻罗嗔道。
“女娃倒是细心,也好,有你同行,老夫放心许多,”柳轻舟笑道,暗想:这女娃虽年纪不大,却常年混迹江湖,兼之鬼马精灵,有她同行,便是那沈惟仁有何异动,也好有些防备。
“快些走吧,好不容易弄得几匹马儿,若让人发觉了,免不得多生事端,”韩轻罗不耐烦道。
敢情这马竟是偷盗而来?青玄撇撇嘴,不由分说,便在沈惟仁搀扶下上了马。
“癫儿,就此作别,好生保重,别忘了为师嘱托,”柳轻舟挥挥手,一拉马缰,便回返醉仙亭去了。
三人马鞭一挥,便入了林子,望远处去了。
柳轻舟次日便将李相思送至南郊,扰的禁卫军一路往南追索许久,李相思一直穴位被闭,脱身后只觉浑浑噩噩,也不知发生何事,此是后话。
“咱们这是先去哪里?”此时夜深,二男一女在荒野露宿,此时早已出了长安地界,正就着篝火烤着干粮。
“小弟,此处离昆仑派最近,不如我们先去寻嫣然师妹,我们曾同行塞北,想来她会信你所言,而后托昆仑门人分别送信,不然,凭我们三人六腿,要走到何时?”沈惟人说道。
“也好,”青玄边啃着烤饼边说道。
“那嫣然师妹长得好看么?”韩轻罗笑道。
“好看的紧,那手雪满昆仑剑法,翩然若仙,人又温柔娴静,”青玄也故意调笑道。
“呸,不要脸,”韩轻罗啐了一口,扭头不再搭理二人。
沈惟仁看着二人斗嘴,忍俊不禁。
三人日看朝阳,夜观北斗,认清了方向,不走官道,只在阡陌林间赶路,如今已入四月,白日里风和日丽,只是夜间有些微凉,青玄随着同伴日间赶路,夜间便盘膝练气,体内真气逐渐收拢,身上伤势稍缓。
如此也不知数了几遍北斗星,遥遥望见一处掩映在云雾间的高山,便知昆仑派到了。
三人虽风尘满面,此刻到了昆仑,疲惫尽消,催着马儿,认准方向,疾驰而去。
遇着旅客樵夫,稍作打听,便寻路找到了昆仑派山门。昆仑派山门巍峨雄壮,三人未瞧见迎客门人,也不顾得许多礼节,便策马而入,循着宽阔石道,行了约千余步,便见到一处开阔地,原来昆仑派外阁到了,只见那楼阁上高悬“昆仑长风”四个大字,三人便下得马来。
“你们瞧,这门外怎么这么多马,怕不有百十来匹?”韩轻罗奇道。
“咦,”青玄闻言,不由也留意了起来,走到那些马儿跟前,仔细打量了片刻,说道:“这可不是寻常马儿,这些都是北境战马,你们瞧,这些膘厚腿健,浑身乌黑的便极似是我敕勒族曾养的战马,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不好,难怪一路而来,未见一人,难不成有人率先发难?”沈惟仁惊道,“咱们快进去看看。”
三人也顾不上许多,抽出兵刃,推开大门便跃入门中,一直往里间跑去,一路亭台楼阁,耳房偏殿,哪里有一个人,三人越发着急,直往后院而去。
原来这昆仑派屋舍共为三进,一进院是会客处,二进院是门中弟子居所,三进院是掌门居所及练武场。青玄三人一路穿过二进院,推开大门,但见偌大的练武场站满了人,一边是百十余名甲胄在身的军士,一边是昆仑诸人,沈、斛律二人瞧见张嫣然站在场中,这才舒了口气。
敢情昆仑诸人尽数来了这练武场,难怪派中空无一人。三人一时不知发生何事,也不多话,便悄然站在场边一众昆仑弟子身后,静观其变。
场中一名将军装扮的年长者说道:“师侄,老夫玉清子,你们该不会不认识我这位师叔了吧?”
只见张嫣然不卑不吭,微一拱手道:“师叔在上,师侄有礼了,不知师叔今日上山有何贵干?”
“师侄此言差矣,老夫本就出身昆仑,这几位你也不认得了?”玉清子笑道。
昆仑诸人仔细去瞧,只见玉清子身后立着十余名持剑的偏将,很快便有人叫到:“是常昆师兄、阮雄师兄、华全师兄….”
“哈哈,倒底咱昆仑还有人识得我们,”玉清子回首朝几位师侄笑笑,“不错,今日除了老夫,这十余名昆仑晚辈也一起回山了,哦,剩余那些,便是我们在军中收下的心腹弟子,勉强也能算我们昆仑派门人,今日我等回本门拜谒祖师,你们这些晚辈便是这般尊师重道?”
“若师叔前来拜谒祖师、看望同门,昆仑必当扫榻相迎,只是师叔和各位师兄浑身覆甲,手执兵刃,不经通报,直闯山门,怕是不合本门规矩吧?”
“不合规矩?你这女娃好无道理,我等投身军旅,本就是奉了掌门之令,在这前线厮杀有年,如今得闲,想回来看看,不知与本门哪条规矩相悖?”
“入了山门,便应卸下兵刃,便是在这练武场,非奉令,也不可轻动刀兵,师叔,即便你是长辈,也不应自恃身份,坏了门规,您瞧我昆仑弟子,何人持刀相向?”张嫣然回道。
“这小妮子倒是生了一张利嘴,”玉清子暗想道,却又面不改色,笑道:“师侄说的有理,既如此,我等收了兵刃便是。”说罢一挥手,便将掌中利剑快刀交给昆仑弟子,搁在练武场边的兵器架上。
张嫣然见状,这才换了笑脸,一揖行礼道:“师叔,各位师兄有礼了,请入正堂,先拜过历代祖师神位,再到偏厅叙旧饮茶。”
“不必了,我等甲胄在身,诸多不便,”玉清子边笑边说道,“各位,咱就在此行礼,拜谒历代祖师吧。”说罢,兀自一揖,朝正堂一礼,便算是拜过了。
“沈大哥,这玉清子是何许人?”青玄在人群后悄声问道。
“应是玉屏子掌门的师弟,玉清子应是嫡传弟子的徽号,俗家姓名我便不知了,便如玉屏子掌门,俗名叫作张天清,想来这是昆仑的习俗,咱们先瞧瞧他意欲何为,不要贸然插手,毕竟这是昆仑家事,”沈惟仁回道。
青玄点点头,便默不作声,瞧着场中。
“既如此,师侄也不客套了,如今我爹不在门中,师叔拜也拜了,若不品茶,这便请了,下院设有客房,您几位想住就住下,我定代我爹好生招待诸位,毕竟战饭生冷,如今难得回来,好生将歇将歇,”张嫣然心中虽腹诽不已,却不失了礼数。
“哈哈,倒底是掌门千金,口气倒不小。听闻掌门师兄在金翅峰失了行踪,难道这昆仑派便是你这女娃当家了么?让别派瞧见,我昆仑竟由一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发号施令,岂不成了笑柄?”玉清子冷笑道。
“我爹如今生死不知,阖派上下已四处打探,已然有了头绪,我既是昆仑弟子,为门中长远计,不敢说代行父职,代为招待几位师叔、师兄,可有僭越之处?”
“好一个为本门长远计,我昆仑偌大基业,门人数百,产业颇大,历来无子承父业之说,当能者居之,如今掌门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俗话说的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若真为长远计,当尽快推选出新任掌门,承继衣钵,似如今这般名不正言不顺,如何服众?”玉清子望向场中昆仑弟子。
众弟子听来,也觉有礼,如今掌门下落不明,整个昆仑派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不由的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原来师叔如是想,师侄受教了,”张嫣然面色涨红,冷冷道,“我爹死生不知,您这是要来夺权了?”
“此言谬矣,我说了,能者居之,若是师侄技压众人,我便心悦诚服奉你为掌门,还有何话说?与其在此徒逞口舌之利,不如以技服人,凡我门人,皆可一争,大家说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满场弟子大多点点头,便是昔日玉屏子的心腹弟子,也不好多做辩驳,武林中人,最论实力,玉清子此言虽是傲慢无礼,却也有几分道理,便不由的瞧向张嫣然。
张嫣然如今骑虎难下,若此刻服软,便失了门人之心,即便拿旧时恩荣赢得几许支持,日后怕也难以服众,便咬咬牙道:“既如此,便依师叔所言,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午时,便在此处,请阖派弟子做个见证,推选掌门。”说罢,再不理玉清子诸人,一拱手,便扭头回返了。
玉清子一行笑笑,拍着掌道:“好,就明日,”便领着一众亲随,自在二进院处歇下。
“糟了,嫣然师妹入瓮啦,”沈惟仁叹道。
“此话怎讲?”青玄不解的问道。
“这玉清子乃掌门师弟,实为上代翘楚,这武功自不待言,更在这军中磨砺数十年,这杀伐之气,岂是张师妹能敌的,即便张师妹得玉屏子前辈真传,这临阵对敌的经验,怕是差之远矣,”沈惟仁无奈的摇摇头。
“是啊,这帮昆仑弟子本应在军中效力,无端端跑到此处来争掌门之位,好生奇怪,莫不是李存义已然发难,策反了这些人,好叫他们掌权,借机收复昆仑门人,收为己用?”青玄推测道。
“很有可能,昔年江湖各派受明月帝恩抚,大多遣门中优秀弟子入籍从军,是以江湖庙堂相安多年,这些名门正派更是协管一方,天下太平许久,如今李存义篡位自立,荡平邻国,不想江湖再起纷乱,便急需扶植新势力为己用,我若是他,也会连消带打,能拉拢的就拉拢,不能拉拢的就除去,”沈惟仁眼光灼灼,一番言论倒让青玄一惊。
“不错,那萧无尘不也说过,须弥山一役,聂惊涛突然出现,怒斥了萧、顾二人,使十大派同仇敌忾,不意竟落得个中毒被擒的下场,便是柳老庄主侥幸脱身,也难免惨死庄内,这贼子好毒的心思,”青玄恨恨的说道。
“既如此,我们需赶紧见嫣然师妹一面,将事言明。”
青玄点点头,便随着混乱的人群潜至下院。昆仑诸人以为三人是玉清子的随从,玉清子一行以为三人是昆仑新收门人,故此也无人盘问,倒让三人省了许多心思。
待到天黑,沈惟仁便说道:“韩姑娘,你且在此稍待,我和小弟去找张师妹。”
“这小子许久不见那美貌温柔的嫣然姑娘,想的紧呢,要去便去,别来烦我,”韩轻罗不屑道。
更鼓三响,沈、斛律二人方才往山上潜来,穿过练武场,摸到偏房,瞧见几名侍女打扮得女子端着食盒朝里间而去,二人四目交接,点点头,便悄悄跟了上去,只见一路并无人值守,想必这武林门派中人人自恃武功,更兼今日发生此事,无心巡夜。
只见那侍女到了一间小楼前,敲敲门道:“小姐,用些吃食吧?你今日还未进食,别饿坏了。”
“放门边吧,我现在没有胃口,”一女声传来,斛律、沈二人一听,果然此楼便是张嫣然住处。
待那侍女叹口气,放下食盒走远,二人从屋顶跃下来,青玄拎起食盒,敲敲门。
“不是说了吗?放着,”张嫣然话中隐含愠意。
“嫣然师姐,请开门,用些吃食,”青玄轻声道。
“嗯?是谁?”大门忽然一开,一柄长剑已电闪而出。
青玄左手持剑柄一挡,微笑道:“是我,还有沈大哥,许久不见,师姐还好么?”
张嫣然听得声音,略略一惊,只见烛火掩映下两张笑脸渐渐清晰,定睛一瞧,“呀”的一声,忙收了长剑,欣喜道:“是两位?快,快进来,”便顾不得其他,忙不迭的将二人迎进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急急关上房门。
“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上楼,”张嫣然把剑一丢,噌的插进墙上的剑鞘之中,便引着二人上了阁楼。
斛律、沈二人也不矫情,青玄兀自拎着食盒,便随之上了楼上闺房。
一上楼,便闻道一股暖香,只见阁楼上绣塌暖帐,旁设案几,是张嫣然闺阁无疑了,这闺阁与书房连在一处,除了一些花草书籍,更陈列着数把利剑,想必均是她心爱之物。
“二位师兄,现在见到两位,着实欣喜,只是门中有变,无法好生招待你们了,”张嫣然黯然道。
“这不是吗?”青玄晃晃手中食盒,微笑道。
“嫣然师妹,我和小弟早已到啦,今日之事,我们均已知晓,明日较量,你那师叔是势在必得的,你务必小心了,”沈惟仁说道。
“我何尝不知呢,只是如今爹不在,师叔自恃身份,步步相逼,我也无可奈何,虽说我爹昔日心腹弟子均有心助我,但总不能因此事同室操戈,自相倾轧啊,若我强自推脱,他日更难以服众,故此只能在明日获胜,才能正视听,明正统,”张嫣然叹了口气。
“师姐可有把握?”青玄问道。
“实言相告,半分也无,我那师叔深得师尊真传,刀剑功力与我爹平分秋色,不相伯仲,我如何能敌?”张嫣然戚戚然道。
“既如此,多想无异,徒增烦恼,来,一起吃些东西,我也饿啦,”青玄耸耸肩,安慰道。
只见青玄打开食盒,端上几碟小菜,菜式精致,不过这分量嘛,嘿嘿笑着看着沈惟仁。
沈惟仁也笑了,说道:“师妹,你这几碟小菜,还不够小弟塞个牙缝呢。”
张嫣然听罢,难为情道:“我这便让人准备,”说罢下楼,招呼侍女,只言自己饿的紧,要他们酒肉吃食多多准备,侍女只当小姐真是饿的紧了,也不多说,忙不迭的将肥鸡美酒、羊腿蒸肉送过来。
青玄和沈惟仁边吃边劝道:“师姐,你快快吃些,可别伤了身子。”
张嫣然瞧着,也跟着吃了几口,可是心中焦急如焚,哪里吃得下。
青玄殷勤相劝,直到见她喝下一碗面糊,方才肃然道:“师姐,我们今日来,是有一事相告,令尊,已然….逝去了。”
“什么?”张嫣然手中银箸顿时惊的落到地上。
“千真万确,我和沈大哥皆在当场,令尊和诸派掌门力竭散功,已然逝去了。”
张嫣然定定的沉默了许久,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却强自压抑,竟未哭出声来。
青玄便将诸派掌门关押何处,自己如何潜入湖底救人,后来如何被追上,玉屏子等人为掩护自己,慷慨就义的事道来,说到最后,眼泪忍不住也流了下来。
“师妹节哀,我兄弟二人自长安脱困,便径直到了此间,同行的还有一位韩姑娘,得她相助,方才能及时赶到贵派,本就是来报信,不想贵派师叔来的如此之快,”沈惟仁说道。
张嫣然泪流不止,只点点头,不发一言。
“玉屏子前辈还有几句话要我带到,”青玄轻声道。沈惟仁见状,微微一笑,颇为知机,便起身下楼而去,不想探听他派之事,倒是君子所为。
张嫣然擦干眼泪,朝青玄点点头,悲伤道:“有劳了,不知家父有何话托您转达。”
“前辈在湖底牢狱之中,为防万一,托小子将贵派之事转达师姐,昆仑一派共有四十五位才俊下山从军,大多在北军中任职,少数几位随军驻防南郡,名单皆在前辈书房暗格之中,那暗格所在,你应知晓,”见张嫣然点点头,继续说道:“前辈要你派门中心腹弟子尽快传递消息,要他们留心李存义清剿,千万保住性命,万不得已,便辞去官职,遁入市井避祸,此为其一。”
“那玉清子师叔他们怎么会?”张嫣然问道。
“他们想必已投靠李存义,如今搅乱昆仑派,想是受命要让贵派臣服新皇,趁机找出军中弟子,排除异己,”青玄将推测的想法如实告知。
“其二,前辈将昆仑精妙武学心得记载在长风诀中,他曾言,长风诀乃昆仑最为高深的武学,共含七式,他昔日将参悟的前六式心得手书在夹页之中,其后最后一式‘长风无极’始终无法练成,他在湖底时因内力尽失,万念俱灰之际,偶有所悟,既是无极,便无有尽头,此式应无刀无剑,却又集昆仑刀剑之大成,便如置身昆仑之巅,看漫天雪舞,天地一色,窥天地之奥,达造化之极,挥无情之刀,出有情之剑,纵使招式无情,却心怀悲悯,深种有情之心,便合长风无极之念,内功剑法皆依此念,许能有所得,只是前辈无法亲身习练,只能口述于我,望他日师姐能佐证一二,练至大成,以我愚见,这最后一式与我所习内功颇有相通之处,求的是意。”
“师兄大恩,多谢您不辞千里,前来传信,嫣然叩谢大恩,”张嫣然整理衣裙,便要拜,青玄急急上前托住,大呼不可。
两人拉扯许久,一个要拜,一个不许,动静甚大,沈惟仁闻得声响,上楼一瞧,见两人执手相看泪眼,忙道抱歉抱歉,急急又跑下楼去。
张嫣然脸颊红透,轻声道:“我不拜便是了,放开我的手吧。”
青玄一愣,见自己紧紧抓住一双柔荑,不由也红了脸,急忙松开道:“师姐,我非有意冒犯,抱歉抱歉,你别叫我师兄,便叫我青玄吧。”
张嫣然细如蚊吟的“嗯”了一声,直红到脖颈。
青玄交代已毕,便唤沈惟仁,沈惟仁想笑也不好笑,便岔开话题道:“当务之急,便是明日比试,师妹既无半分胜算,便该早作打算,当想个万全之策才是,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沈师兄,如今我脑中混沌一片,只想着明日拼死一搏,却无他法,阖派上下耆老大多仙逝,我娘离世多年,眼下几无一人可商量,您江湖经验丰富,历练有成,可有法子?”
“便是今夜你苦练武功,一夜光景,想来也无甚大用,眼下便有一人,或可助你击退强敌,”沈惟仁笑道。
“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惟仁笑道。
“沈师兄,恳请您相助,”张嫣然泫然欲泣,敛裙便跪。
“啊哟,师妹,不是我,不是我,你会错意啦,我说的是斛律小弟,”沈惟仁忙不迭摇摇手道。
“斛律师….青玄兄弟?”张嫣然奇道。
“斛律小弟虽年仅十五,于剑术却浸淫有年,更得柳前辈真传,功力你应知晓,”见张嫣然点点头,“小弟在湖底得令尊信任,千里传信,当是可信之人,是也不是?”
“那是当然,青玄兄弟昔日在塞北便一路护卫我们,人品武功,自是无话可说,可他如何助我,他又非我昆仑门人?”张嫣然奇道,却又暗想道,原来他比我小一岁,以后当不可师兄相称了。
“谁说他不是?你说他是,他便是,今夜之前他不是,今夜之后他就可以是,”沈惟仁笑道,“你只需传他几招昆仑剑法,言明他是令尊新收弟子,谁有话说?他只需替你上场,以昆仑剑法胜了你师叔,此事便成了大半。”
“沈大哥,这短短一夜,你让我便学会昆仑剑法?怕是不成吧?”青玄惊道,“何况这昆仑武学怎可轻传外人?”
“无碍,你又无需研习昆仑剑术,只求个形似便可,以你之功力剑意,催动几招便可,”沈惟仁笑笑。
张嫣然沉默片刻,便自剑架上取下长剑,一揖道:“青玄…兄弟…,事急从权,家父将门中密事话于你知,托你传信,便是不曾将你视作外人,如今我演示雪满昆仑十二路剑法,你只要记住剑招即可,有劳了,”说罢,一扭腰身,缓缓使来。
“昆仑门中有刀剑之分,据个人体魄而授,这套剑法以空灵见长,起手式便是雪满昆仑,而后接上长空雪飘,此式为回风舞雪,”张嫣然袅袅婷婷,信手舞剑,宛若惊鸿,青玄在须弥山见过她对阵,是以印象深刻,当时便觉得此剑飘逸如仙,是以一遍瞧来,便牢牢记住招式。
“你试试,”张嫣然笑道。
青玄一抽秋露,便依次使出雪满昆仑、长空雪飘、高峰凌云、回风舞雪、月上东山、一池春水等招,脑海中回忆起张嫣然以灵制钝败葛飞的场景,面带微笑,十二式便有样学样,使了一遍。
“如何?有几分相像?”青玄笑道。
“七八分相似了,”张嫣然说道,“虽不甚熟练,但仅观其形,分明便是昆仑剑法。”
“那玉清子可非一般门人,我担心无法以此剑胜了他,”青玄担忧道。
“小弟,你忘了紫衣祖师的太极剑了?剑招只是小道,只要真气不绝,剑意高绝,便是寻常一剑,也可杀敌致胜,”沈惟仁说道。
“只是小弟虽日日习练,奈何旧伤未能尽愈,不知是否能敌得过。”
“青玄兄弟,即便你败下阵来,也不打紧,大不了便让师叔接掌昆仑,我收拾行装,随你一道闯荡江湖便是,”张嫣然坚定道。
沈、斛律二人见状,知道她这是孤注一掷,便点点头,让她放心,明日必会全力以赴。
张嫣然找来三套昆仑弟子的服侍,交予二人,三人又叙了会话,沈、斛律二人便告辞,一路潜回住处。
“小子,见过那美貌师姐了?怎么舍得这么早就回来?”韩轻罗见二人推门进来,便翻了翻身,嘲笑道,“桌上那饼给你们留的,吃了去睡吧,这塌我占了,你们两个糙汉子就睡地上。”
“我可在师姐房中吃了肥鸡羊腿,这饼是吃不下了,”青玄嘿嘿一笑,和沈惟仁围着火盆,铺了张席子,合衣卧下。
韩轻罗听罢,噌的跳将起来,把桌上的面饼往火盆里一丢,骂道:“我呸,我今后便是喂了狗,你断不会给你留半星吃食,不要脸的臭小子。”
沈惟仁没忍住笑意,忙将面饼捡了出来,笑道:“韩姑娘莫恼,小弟跟你闹着玩呢,我们商量下明日之事,毕竟这张师妹是掌门千金,身系昆仑安危,明日我等扮作昆仑弟子,如此这般……”
青玄也是懵懂不解,何以一句玩笑,竟惹得这姑娘发这么大火。
“要做好人你们去做,我才不稀罕,本姑娘真是脑子一热,平白掺和你们的事作甚,要是再惹我,我便下毒毒死你们,”韩轻罗恨恨的跺脚,走进里间,拉下幔帐,眼不见心不烦,不再搭理青玄二人。
青玄一脸无奈,耸耸肩,向沈惟仁做个鬼脸,便卧下休息。
第二日一早,青玄便早早起身,换上昆仑弟子的青衫,将昨日的面饼就着水吃了,便盘腿练气,脑海中回想这十二路剑招,浑然忘我。
韩轻罗在里间起来,瞧见青玄头上热气腾腾,兀自练功,沈惟仁好整以暇的又翻出本书看的起劲,便不愿搭理二人,兀自洗漱停当,扭扭捏捏的罩上青衫,把头发绾成发髻盘好,沈惟仁瞧见,暗自好笑。
午时将至,沈惟仁见青玄仍然入定,便出言提醒。待真气行满一周天,青玄跳将起来,瞧见韩轻罗也换上青衫,哈哈大笑,免不得换来一顿粉拳,这才嘻嘻哈哈的出门而去。
待走到练武场,见场中早已站满了人,玉清子几人仍是一身武人装扮,百十来人一拨,站在下首,青玄三人身着青衫,便悄悄走到上首,站在昆仑弟子后面,张嫣然瞧见,微笑颔首,神色不似昨日慌乱,显得有几分笃定。
玉清子见日上三竿,午时已至,便拍拍手,指了指日头,笑道:“师侄,今日风和日丽,山风舒爽,也不要借故拖延了,这便开始吧,手底下见真章,”说罢一回首,那名唤常昆的男子便抽出长刀,跃到场中。
“各位师兄弟,在下常昆,曾随掌门习武六年,二代弟子中排行第六,习得本派啸风刀八式、踏雪步及镇龙劲,不知哪位上场赐教?”
上首这边昆仑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门中皆知,常昆虽是掌门的六弟子,但是悟性极高,早年在弟子中便属佼佼者。
“常师兄,师弟不才,愿领教,”昆仑这边已有一人站了出来,众人一瞧,原来是八师弟宁凡,年方二十。
“宁师弟,请了,”常昆也不多说,一拱手进礼,而后提刀便斩。
宁凡一弹长剑,便揉身而上,接下来刀。常昆的啸风刀雄壮沉稳,势大力沉,更兼常昆混迹行伍,气势逼人,刀剑一碰,便猛磕刀柄,刀刃直上,直划出一溜火星,一招雷动九天,一刀化三,劈斩而来。宁凡不肯正缨其锋,长剑一绞,以一式仙人指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堪堪避开刀锋,剑尖一送,便是一式投石问路。
常昆人在阵中,却微微一笑,呔的一声喝,长刀一抡,真气瞬间急聚,喝道:“瞧我此招,”顿时提起镇龙劲,一刀聚气,兜头斩开,使出一招睥睨八荒,此招乃是啸风刀第八式杀招。
宁凡大惊失色,一招送君千里,从下而上,堪堪将要刺到常昆,便被一片耀眼白光蒙住双眼,哪里来得及收手。
场中传来“啊”的一声凄厉喊叫,只见常昆已收刀而立,笑着看着场中,宁凡握剑的右臂齐根而断,跌在场中,哀嚎不已,伤口整齐,许久方才喷出一蓬血。
“你….?常师兄,同门切磋,何故下此毒手?”张嫣然气得发抖,戟指怒道。
“我等常年在战场搏杀,出招有进无退,从无点到即止之说,倘若宁师弟一剑刺穿我胸膛,那也是我技不如人,夫复何言,”常昆不以为然道,“这等微末修为,也敢上场缠斗,当真贻笑大方。”
昆仑众人怒不可遏,纷纷戟指叫骂。
“一众黄口小儿,今日是比武,不是斗嘴,不服气的大可上前较量,莫做妇孺之态,逞口舌之利,”玉清子一声爆喝,场中顿时静了下来。
早有两名昆仑弟子提刀上前,同样使出啸风刀,脚踩踏雪步,围住常昆厮杀,常昆也不以为意,长刀在掌中旋转,只一招雷动九天,便重创来人,其中一名弟子被一刀贯穿前胸,眼见不活。
其余弟子瞧这常昆出刀无情,上阵同门非死即伤,一时噤声,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再敢上前,便是自忖武技能敌常昆的,看着玉清子好整以暇,也不敢贸然上前。
张嫣然目眦欲裂,噌的抽出长剑,骂道:“贼子安敢?”便要上场厮杀。
青玄瞧见沈惟仁眼色,便从人群后面大喝道:“师姐稍待,”便一跃到了张嫣然身边,昆仑诸人瞧见他轻身一跃,轻松便自人群中飞跃至阵前,仅是这轻身功夫,便叫人称赞,只是瞧他面生,纷纷瞧向张嫣然。
“弟子胡癫,虽出身贫贱,不堪入练武场与众师兄习武,但蒙掌门和师姐不弃,传授昆仑剑法,今日也想为本门略尽绵力,便是战死当场,也好报答掌门和师姐多年照拂之情,”青玄说罢一拱手,朝嫣然一礼。
张嫣然见青玄跃到场中,心中微喜,收敛几分心神,喝道:“好,胡师弟,不枉我爹教你一场,”说罢又悄声叮嘱道:“好兄弟,万望小心。”
“昆仑当真无人了,”常昆扭头对玉清子笑道,“师叔,如今这般下贱坯子,连个正堂都没入过,便自恃学了几招不入流的剑法,也敢挑战我,你说好不好笑?”
同行之人均哈哈大笑,玉清子微笑不语,显是默认,也未当回事。
韩轻罗在人群后哂笑道:“也就这小子,一会姓李,转身便成了癫道士,前日姓斛律,一瞧见漂亮师姐,又转姓胡,当真不是好东西。”
沈惟仁扭头看到一张作怪的鬼脸,瞧着二人像极了欢喜冤家,偷乐不已。
青玄一振秋露,左脚迈出一步,学着宁凡方才模样,似是踏雪步,而后长剑斜指,摆出个起手式。
常昆瞧着这不伦不类的起手式,讥笑道:“你这是什么招?瞧你年级尚小,快些回家喝奶去吧,别平白折了腿脚,连个婆娘都找不到。”
青玄也不顾那些军士嘲笑,微微一笑道:“常师兄,你何时也喜扮作妇孺之态,逞这口舌之利?不是手底下见真章吗?”
常昆听罢一怒,骂道:“好小子,看来你是不怕死了,”大步一踏,镇龙劲气机流转,青石皴裂,提气便是一刀,兜头斩下。
青玄不避不让,学那宁凡同样一招仙人指路将长剑递出,昆仑众人大惊失色,胆小的早已闭了双眼。
“咦,”常昆见眼前这小子竟不避刀锋,一剑斜斜刺到,分明仍是那招仙人指路,缓缓的直奔前胸而来,大惊失色,急忙空中换气,撤下杀招,回身一挡,便后退数步,长剑与刀身一碰,来人已撤剑回守,仍旧是剑尖斜指,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招?”常昆惊道。
“昆仑剑法,难道你不识得?我尚未使出掌门所授雪满昆仑十二式,你便这般不敌了?换人来战吧,”青玄笑道。
“好,”随着张嫣然一声喝彩,昆仑众人从方才交手中缓过神来,见这“胡师弟”平平一剑便逼退了常昆,不由跟着喝彩起来。
沈惟仁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场中,若有所思,韩轻罗瞧见,努努嘴,不知又腹诽什么坏话。
常昆怒了,长刀一旋,啸风八式便轮转而来,雷动九天、风急天高、披荆斩棘….睥睨八荒等招悉数攻来,力求毙敌,长刀围着青玄,疾如闪电,招招往要害处招呼。
只见青玄左一步、右一步,也不回剑去守,只是进一招投石问路,或是一招仙人指路,接着学那宁凡,接上一招送君千里,偶尔竟不知何招,便是一撩一刺,往往料敌先机,逼得常昆一招未尽便回刀去守,累的满头大汗,口中骂骂咧咧。
昆仑众人未瞧出端倪,玉清子见百招已过,常昆仍在场中如跑马灯似的围着厮杀,虽是进攻迅猛,却往往一招未尽,便被逼得急急回守,方才收起轻视之心,凝神瞧着场中,这姓胡的虽说招式极简,却能每每料敌先机,先发制人,让常昆每招不能使尽,阵脚大乱,不由大喝道:“师侄,莫乱了阵脚,以钝击强,以力取胜。”
常昆早已满头大汗,闻言便狠狠一跺脚,镇龙劲全力催发,长刀一抡,便将至刚至强的睥睨八荒使出,这回不避长剑,兜头斩下,誓要拼得中剑也要斩了对手。
青玄见状,仍是不避不让,秋露一振,收拢如丝真气,长剑自下而上一斩,使出嫣然传授的那招回风舞雪,招虽形似,只是此剑暗合九剑剑意,气机归藏,遇强则强,寸步不让。
只见场中光华一闪,二人一触即分,青玄仍在原地,剑尖斜指,那常昆却是手腕带刀,被一剑斩断,跪在场中,看着断腕断刀,哀嚎不止。
“好,胡师弟好样的,”昆仑众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喝彩,一吐心中愤懑。
“小子,你这是昆仑剑法?你究竟是何人?”玉清子着人将常昆搀扶下去,转头问道。
“是不是昆仑剑法,你们难道没长眼?你们十余人出身昆仑,便是你那徒子徒孙,难道你没教过?你来问我?”青玄不屑道。
“好小子,你这般手段,绝非默默无闻之辈,便是这女娃娃日日受师兄教诲,也不敌多矣,纵观昆仑,怕在二代弟子中也属佼佼者,何以老夫从未听闻有这你号弟子?”玉清子疑道。
“小子剑法确是掌门所授,经师姐多年指点,方才略有小成,我寂寂无名,身份微贱,只配给师姐牵马执镫,你又如何认得?”青玄驳道。
韩轻罗听见如是说,轻声骂道:“不要脸,耽于女色,自甘堕落。”
昆仑诸人见有人出头,哪里还管是谁,纷纷附和道:“胡师弟一直在门中,我等皆识得,你能奈何?”
“好,老夫便领教你的精妙剑法,”玉清子同样抽出长刀,刀尖驻地,却在掌中旋转不已。
“胡师弟小心,这玉清子刀剑一体,非常昆能及,你要当心,”张嫣然见状急忙提醒道。
“看刀,”玉清子一步踏出,将长刀就地一踢,人刀分离,刀到人至。
青玄虽面不改色,却暗自右脚踏出一步,长剑一圈,以雪满昆仑圈住刀势,而后左手骈指作剑,迎上玉清子的骈指一剑,四指一触,便如金玉相击,玎珰作响。
玉清子左手反接长刀,一刀气吞山河直撩而下,右手作剑,也是一招雪满昆仑,化为五道剑气,疾刺青玄泥丸、绛宫、气海、玉堂、膻中五穴,凶险非常,任其一处击实,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青玄瞧着玉清子刀剑俱是杀招,再不敢懈怠,秋露一旋,左手接过,使一招惊鸿一瞥接上来刀,火星四射,;右手骈指为剑,连出回风舞雪、长空雪飘、锋霜影雪、欺霜傲雪、归夜惊雪五招,吐气成剑,剑气交接,顿时空中金铁之音不绝,场中诸人便连两人如何出招都未瞧清,便见两人自空中各自后跃数步。
“妙、妙极,老夫只知一气化三清,不曾想昆仑竟有如此人物,一剑五招,招招精妙如斯,竟可硬接我刀斩剑击,好剑法,好武功,”玉清子落地后由衷叹道。
“前辈刀剑双绝,竟可分身两用,左刀右剑,小子受教了,”青玄微微一笑,收剑一礼,由衷赞道。
“昆仑有你这般后起之秀,想必是我师兄在天有灵,只是今日必须分出胜负,老夫可不会留手了,”玉清子长刀一指道。
“在天有灵?掌门难道….?”昆仑弟子们惊道。
“或许你们还不知晓,掌门师兄早已逝去,你们便是寻遍天下,如何能寻到?”玉清子笑道。
“不可能,掌门武功高绝,怎么可能逝去?定是你造谣生事,”众弟子怒道。
“掌门师兄自金翅峰失踪后,便杳无音信,同时失踪的还有其他几派掌门,要何等修为才能力敌这许多好手?据老夫所知,师兄和其他几派掌门受前太子所害,已然逝去,故此老夫方才建议选出新掌门,重整昆仑,”玉清子一指身后诸人,“你们也瞧见了,我等本是昆仑弟子,听闻掌门仙逝,便连夜赶回本门,皆为本门长远计,新皇登基,对我各派恩抚有加,便是我军中弟子,皆迁官进爵,这天下仍是大魏之天下,昆仑仍是我们的家,便是我当了这掌门,仍会简拔人才,相安于庙堂,而后将本门发扬光大,联合各派,追索凶手,为师兄报仇,我等何必在此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只要你们拥戴于我,我许各位大好前程,绝对胜于往昔。”
韩轻罗见状,便要上前辩解,沈惟仁急忙拉住她,悄然说道:“韩姑娘不可,你这般明火执仗的上前辩解,便是暴露了我等身份,你如今是一个昆仑末代弟子,如何得知长安发生之事,放心,我信小弟自有主意。”
只见青玄转头瞧了瞧张嫣然,见她朝自己点点头,便回到:“师叔此言差矣,莫说掌门及几位前辈武功高强,即便遇险,你如何得知?师姐早已在关外打探得消息,是那李存义借观星台之手,使毒将掌门及几位前辈迷倒,掳了去,你这般替那贼人辩解,想必为了富贵荣华,自甘堕落,甘为鹰犬吧。我昆仑阖派只求一方安宁,行事光明磊落,只望为这天下百姓略尽绵力,至于谁为天下之主,原本不是我等江湖之人所能置喙,只要继任君主勤政爱民,便是助他又有何妨?”
“哈哈,孺子可教,”玉清子拍掌赞道。
“且慢,师叔,只是这李存义掳我掌门,搅乱江湖,累得各派自相攻伐,断非明主,我等只望敬而远之,如何能与这等贼子沆瀣一气?”青玄哼道。
“唉,良禽择木而栖,贤才择主而侍,这大好江山,如画江湖就该任我等驰骋逍遥,各位昆仑同门,你们当真不愿师叔当这掌门,共享这锦绣前程?”
“断不与贼子为伍,”张嫣然喝道。
“既然你们冥顽不灵,休怪我心狠,”玉清子刀身一弹,便欺近青玄,脚踩踏雪步,刀使啸风,顿时漫天刀影让人晃眼。
青玄一时不敢露了藏剑武学,只得一咬牙,将十二式昆仑剑法随意使来,以快打快,场中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剑气如罡,在青石场地上划出道道火花,玉清子招式迅猛无筹,一手镇龙劲威力非凡,青玄身在场中,如泰山压顶,左支右绌,汗流浃背,场下观战之人均为他捏了一把汗,便是沈惟仁,都暗叹不妙。
青玄自知,玉清子浸淫刀剑多年,这十二式昆仑剑招他早日烂熟于胸,更兼招式繁复,刀剑相和,便是偶有破绽,也以力补之,仅凭自己这似是而非的剑法绝无法在缠斗中占得先机,何况玉清子杀意磅礴,气贯全身,远非常昆等人可比拟,心知只消片刻,自己便会败阵。
玉清子刀劈剑刺,心中微喜,觑得青玄一招用老,后招无继之时,长刀一扭,反握刀柄,架住青玄长剑,右手骈指一剑,同样以一招送君千里,破开青玄护体真气,击实右胸。
众人只见那一袭青衣连退数十步,方才站稳,口中鲜血直喷。
“小弟,”沈惟仁和韩轻罗急忙从众人中挤到前面,扶住青玄,急切道:“可有大碍?”
“胡师弟,”张嫣然也连忙赶上前来,关切的问道,急的眼泪直打转。
“小子,即便你得掌门师兄真传,也仍非老夫敌手,阮雄,去,结果了那小子,但有不从者,当场击杀了,”玉清子长刀一驻,扭头喊道。
后首的一个汉子听闻,便抽出长刀,走上前来,长刀一指青玄道:“师叔有令,愿从者,站到这边来,附逆者,死。”
昆仑弟子左右相看,大多双股战战,想走又敢走,想留更不敢留,只在原地踟蹰不定。
青玄拭去嘴角鲜血,朝张嫣然和沈惟仁笑笑,缓缓直起身来,轻声道:“师叔,我还没败呢,怎么,便已然这般心急?来,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阮雄长刀一指,呵呵笑道:“小子,你连站都站不稳,何须师叔动手,我来领教几招。”
“阮师兄,你自入门后,我爹何曾慢待了你?便是你山下的老母亲,年年赠金,岁岁添衣,温饱无忧,你便是这般数典忘祖、忘恩负义?你当年学艺不精,与人结怨,身陷山东,是谁千里救援,将只剩一口气的你背上山,照拂半年?”阮雄听闻,原本提起的刀慢慢黯然垂下,张嫣然泪流满面,对着其他人吼道:“还有你们,本出身苦寒,是谁收留你们,供你们吃喝,养育你们长大,教授你们武艺,让你们入籍投军,争下功名,光耀门楣?是谁百般维护,为你们在军中谋得前程,年年送上征衣饷银,为你们在军中助力?是我爹,是你们的师父,你们的掌门。今日,你们的刀不去杀敌,却来戕害同门,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看着张嫣然歇斯底里的叫喊,一众军士都默默垂首,不发一言。
“师侄,你也不必拿昔日微末恩情来挑拨,我等沙场征战,卧冰尝雪,早已看淡了这些,哎,那小子,休要扭扭捏捏,要么滚到一边去,要么放马来战。”
青玄微笑不语,拄着秋露,暗运黄庭真气,周流全身,阴阳分注显、隐脉中,缓缓冲破桎梏,消融那一剑之伤。
玉清子一挥手,阮雄便退到一旁,而后镇龙劲全力催动,浑身气机磅礴,一双鹰眼紧紧锁住青玄周身大穴。
只见青玄脚踏七星,迈着不伦不类的步子,似癫若狂,宛如醉酒般,将十二路剑法缓缓使来,口中振振有词。越是如此,玉清子越发不敢轻动,只因他瞧见青玄周身真气千丝万缕,轻而不散,隐有风声。
沈惟仁见状心中一轻,微微一笑,扭头对近前的韩轻罗道:“小弟这是模仿紫衣祖师,醉酒舞剑呢,当真有趣。”
青玄朗声道:“窥天地之奥,达造化之极,巍巍昆仑,浩浩长风,师叔,来吧。”
“这是长风诀?”玉清子惊道,“不曾想师兄竟连本门绝学都传授于你,当真对你这小子青眼有加,莫不是要你承继衣钵?”
地位高如玉清子,亦是无缘习练长风诀,此功历来只传继任掌门,却因高深莫测,精进缓慢,除立派祖师外,几无一人习得圆满。他哪里知道,青玄以归藏九剑催动黄庭经,周流诸脉,口中念念有词,玉清子不知深浅,便误以为此乃本门长风诀,便是张嫣然,也惊诧不已,以为这位小弟一夜便自行参悟了长风之功。
“师叔好眼力,进招吧。”
玉清子冷哼一声,揉身而上,长刀一抖,左手一剑,便迎了上来。青玄知道这老者功力高深,不敢轻慢,秋露脱手一击,以真气引之,与长刀接上一招,而后双手捏决,双掌一合,使阴阳两脉龙虎交融,如丝真气便如同遇到巨口般吸附而来,青玄此刻隐隐窥到周流归藏之境,极速将食指、中指一拢,四指作剑,迎着玉清子便是一剑。
只闻一声巨响,风啸雷鸣般在场中炸裂,玉清子须发皆张,甲胄皴裂,青玄周身青衫如吹气般鼓起,随着一声“浩浩长风”的怒喝,轰的一声,玉清子便如断线风筝般横飞十余丈,重重摔落在地,青玄后退十步,每步均踏石有印,全力将雄浑镇龙劲破体逼出,而后勉强立在当场,哇哇的吐血不停。
“师叔,师父,”这下让一众军士大吃一惊,急急去瞧玉清子,只见地上趴着的老者须发尽赤,甲胄碎了一地,大口呕出鲜血,几人忙将他扶起身来。
青玄也不好受,这一剑之功,让他内伤复发,这许多日习练的真气一招尽失,再也难聚分毫,咳血连连,一时无法发声。
“好,好,咳…咳…好一招长风诀,老夫不枉此行,有生之年竟能见到本门绝学再现江湖,当真是好,”玉清子连吐几口鲜血,在几人搀扶下,竟是站也站不起来,“昔日见师兄习练此功,精进甚慢,偶尔切磋一下,也觉无甚威力,曾对此功不屑一顾,如今受教了,受教了。”
青玄稍稍平复,将胸腔淤血吐出,强作镇定道:“本门长风诀威力无筹,掌门只是不愿轻易显露罢了,便是我师姐,早已练成六式,我不过初窥门径,师叔,你既败了,可有其他师兄要继续挑战的?”
众军士原本视玉清子为天人,如今见师叔惨败,无法站立,哪里还敢上前,便尽皆沉默不语。
“罢了,罢了,技不如人,如之奈何,我这便下山去,再不回昆仑,师侄,你赢了,”玉清子瞧着青玄,叹道:“你当我不知?我那侄女差你多矣,不论你是谁,今日强出头,怕是遗祸无穷,老夫今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自知无法再回军中,天下之大,已无容身之所,只能隐了名姓,浪迹天涯。只是,昆仑危矣。”说罢,便苦笑摇头,众军士黯然神伤,架起玉清子,便要下山。
“且慢,”张嫣然唤道,“师叔,各位师兄,虽不知你们受何人指使,即便庙堂容不得你们,昆仑仍是故土,我想,正堂上的历代祖师也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何不留下,即便强敌来犯,我等护教而死,也死得其所。”
玉清子本已了无生趣,心如死灰,听到张嫣然如是说,眼中一亮,扭头叹道:“嫣然,师叔小瞧了你,原本一直觉得你难当大任,但仅凭你方才一番话,这般心胸气度,着实让老夫折服,也不枉我师兄教诲多年,承你美意,昆仑我是留不得了,但倘若日后本门有难,我定不避斧钺,舍生护教,告辞了。”
昆仑诸人目送一行人下山,虽沉默不语,但听玉清子一席话,再看向张嫣然的眼神,已有崇敬之意。
张嫣然收敛心神,转身面对众弟子说道:“师叔所言不虚,家父已然在长安逝去。”
众弟子一听掌门千金亲口承认,顿时议论纷纷。
“诸位,几位军中同门无端上山,本就异常,师叔只怕并非危言耸听,怕是不久之后,昆仑便有大祸,想下山避祸的,昆仑决不强留,”张嫣然一拱手。
“我不走,我不走,”不少弟子喊道。
张嫣然不再多话,与沈惟仁、韩轻罗一道将青玄扶住,入内疗伤。
几人便歇在张嫣然闺阁中,青玄虚弱不已,盘膝坐在塌上,神色颓唐,默然运功疗伤,韩轻罗无事,便支着头,无聊的拨弄着灯芯。
沈惟仁望着张嫣然,叹道:“张师妹,我只怕玉清子说的有理,幕后之人久不见你师叔等人回营复命,便知所谋未成,怕会卷土重来,须早作谋划,尽快寻个暂避之所。”
“沈师兄,我何尝不知,只是此处既是本门立派之所,也是我的家啊?我能去哪里呢?何况这山上山下这许多弟子、眷属,能逃往何处呢?”
沈惟仁也知对方的无奈,只得长叹一口气。屋内几人沉默不言,屋外却是纷乱吵杂,想必胆小怕事的弟子这会子正在打包行囊,急急赶下山,返乡避祸去了。
张嫣然一夜无眠,见天光放亮,便推开门,见门外几个侍女早已候着,端着洗漱用具,不由轻声问道:“怎么,你们还没走么?”
“小姐,你让我们去哪里呢?这儿也是我们的家啊?我们自小便被掌门救回山上,养大成人,怎么舍得离去啊,”一众侍女回道。
张嫣然伸臂将几人揽入怀中,悲泣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早已情同姐妹,还未给你们许个好人家呢。”
“师姐,”一名弟子在远处唤道。
“何事?”
“师姐,王辩师兄让我来请你去正堂呢,”那名弟子回道,说罢一礼便急急转身离去。
张嫣然拭去眼泪,草草盥洗,正正衣衫,便径自往正堂而去。
待到了正堂,只见练武场上,百余名弟子如往常一般整齐的习练剑法,五名弟子立在堂下静候。
“王师兄,你们这是?”张嫣然奇道。
“师妹,这些弟子皆不愿离开昆仑,我等五人身受掌门大恩,如何能弃你而去,今日我们请你来,便是请你执掌昆仑,前方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绝不轻言放弃,请掌门上坐受礼。”
张嫣然闻言一震,望着正堂之上历代祖师神位,只见下首之处,早有人立着一块神牌,上书:昆仑第八代掌门玉屏子之神位,右侧蝇头小子刻着俗名张讳天清,入门及逝世年份等文,不由百感交集,沉默许久,扭身瞧着众人,一扫颓唐,正色道:“小女不才,承蒙诸位同门不弃,如何能当此任?”
“师妹坐镇昆仑,临危不惧,护教之心,日月可鉴,我王辩第一个心悦诚服,你们可有异议?”
“我等皆愿拥戴师妹,”其余几人高呼到。
“多谢各位师兄信任,蒙诸位不弃,今日我便暂摄掌门之位,不敢说广大本门,但定与各位同甘共苦”。
“参见掌门,”五人拱手便拜。
“参见掌门,”场中弟子停了手中招式,齐齐跪倒,行大礼。
“来人,行加冠礼,”王辩大声呼到。
早已三名弟子恭敬的捧着紫檀托盘上前,一名女弟子将一顶玉冠戴在张嫣然头上,另两名弟子分别将掌门印玺及一柄翠玉小剑奉上。
张嫣然眼泛泪光,瞧着几位师兄,这般用心,必是连夜准备,便连加冠礼及掌门信物都准备停当,让她感动不已。待昆仑铜钟鸣响九九八十一下,弟子再行大礼。
张嫣然端坐正堂,选了徽号,按排位,选了灵字,自此,张嫣然便正式成为昆仑第九代掌门玉灵真人,同时封五位师兄为新任长老,受礼毕,便吩咐门人加强戒备,布置妥当。
沈、韩二人闻得钟鸣,赶到正堂一瞧,见此状,心中也是一喜。
等到张嫣然将诸事交代,这才上前祝贺。
“沈大哥,韩姑娘,蒙你们相助,大恩不言谢,”张嫣然施礼道。
“出力的还在塌上呢,”韩轻罗嘀咕道。
沈惟仁笑笑,说道:“不知小弟可曾与言明,望昆仑助力,尽快派遣心腹弟子前往军中及各派送信,将长安之事悉知众人,也好叫他们有个防范。”
“我这便派人即刻出发,”张嫣然立即请来王辩师兄,细细嘱咐,王辩听闻,也知兹事体大,不敢懈怠,很快便回书房,将诸般事由誊抄,安排精干弟子去办。
“玉灵子掌门,贵派之事倒让我有些警醒,既有人能上昆仑,那其余诸派怕是也会遭逢同样之劫难,我出身武当,师门有难,原该亲身前往报讯,青玄小弟便有劳你照顾,我今日便动身,”沈惟仁说道。
“沈师兄,这是自然,你放心,青玄兄弟于我派有恩,我定会仔细照料,马匹盘缠,我会让弟子准备停当,你用过午饭再赶路吧,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你还是称我张师妹吧,咱们万不用见外。”
三人说着,便回到阁楼中,只见青玄闭目运气,显然已入定,便不去叨扰,沈惟仁草草用了些饭,便告辞下山,急急赶路,只是再三叮嘱,好生照料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