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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梁浅第二天还要进宫,谢云弈并没有呆的太晚。
谢云弈走后,苏梁浅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她的手指在谢云弈给她的簿子上轻轻敲击,嘴角上扬,眉眼含笑。
她要将这些东西交到合适的人手上,让他们发挥最大价值。
第二天一早,沈大夫人就入了宫,苏梁浅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沈家了。
苏梁浅是用了午膳入宫,她让秋灵准备入宫的东西,自己则放心不下,去云霄院看望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沉沉的睡了一觉,脸色倒是比之前好看许多,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差,整个人泱泱的,情绪低迷沮丧。
“我听说你大舅母一早就入宫了,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沈老夫人的声音轻轻的,虚弱的让苏梁浅听着都担心,她拧着眉头,短短时间,以看的到的速度衰老。
苏梁浅本来是不想让沈老夫人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来的,但见沈老夫人这样子,迟疑着还是道:“宫里出事了,应该说是皇上出事了,这些事,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我等会也要进宫,外祖母,沈家的机会来了,您好好撑着。”
苏梁浅的话,让沈老夫人一下来了精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沈老夫人一直都说,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真要论起分量,沈琦善的事,还是不如给沈家那些故去的人沉冤昭雪来的重要。
那些死去的人,是她的夫君,儿子,还有最看重的孙子啊。
“外祖母,您知道这事就行了,那一天,不会需要很久,很快就会来了,您就别为沈琦善的事伤身伤神了。”
沈老夫人紧握住苏梁浅的手,浑浊的眼眸,灼灼的看着她,“你刚刚说那话,不是为了哄我高兴吧?”
沈老夫人那浑浊的眼眸,突然就好像有火燃烧,少有的明亮璀璨,那是用任何言语都不能形容的热切和期盼,是她克制了近十年的憧憬。
她握着苏梁浅的手腕,因为激动,力度都不自觉的大了。
苏梁浅面无表情,只一双眼睛明亮又坚定,一本正经道:“我从云州回来不久告诉外祖母了吗?这不仅仅是外祖母的期盼,也是我的,我什么时候哄骗过您,您安心养着,数着日子等好消息。”
沈老夫人知道,苏梁浅很有孝心,一心想着要给沈鹏辉那些人讨回公道,不像沈琦善,懦弱胆怯,没有斗志,再加上苏梁浅多年来被送到云州,不在京城,沈老夫人对她也有亏欠,她一回来,自然加倍的对她更好,远胜沈琦善。
而现在沈琦善和苏梁浅所为,更让沈老夫人觉得自己没错。
沈琦善还姓沈呢,这么多年,真的是白疼了。
沈老夫人目送苏梁浅离开,靠在床头,心中有了期盼。
***
苏梁浅时间掐的很准,到慈安宫的时候,胡公公刚被太后叫来。
慈安宫正殿,除了太后,沈大夫人,贤妃也在,还有夜思靖。
苏梁浅进宫前,沈大夫人已经将她会入宫的事告诉太后,太后一点也不奇怪,胡公公却吃了一惊,本来就不安的他,心头更加沉重忐忑起来。
苏梁浅太聪慧通透,和这样的人接触,还没交手,胡公公就忍不住生了怯意,再加上太后她们,这些个女人,就没一个是好糊弄的。
而且胡公公总觉得,苏梁浅这个时候出现,并非巧合。
他心虚!
“浅儿来了,到哀家身边来。”
太后看到苏梁浅,慈爱的朝她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苏梁浅服了服身,走到太后身边,在她的身侧坐下。
屋子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就只有几个太后的心腹,在门口守着。
“胡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也坐下吧,赐座!”
胡公公不敢,但太后一声令下,已经有人将椅子搬到了他身后,胡公公就只有顺势坐下。
“你现在将前两日皇后和皇上争执的过程都说出来。”
胡公公回道:“那日奴才不在御书房,另外留值的,也是站在御书房外,当时御书房内,就只有皇后和皇上两个人。”
胡公公态度恭敬,说的话,让人挑不出半点端倪。
“但是哀家听说,一个月前,老七进宫,强塞了一样东西给你,你看清东西后,脸色大变,神色慌乱,回去路上都还心不在焉的,可有此事?”
太后端坐在上方,她的声辞严厉,越说就越是咄咄,尽显威仪。
胡公公心咯噔一下,脸色再次不受控制的泛白,他起身,跪在太后面前,低垂着脑袋,“太后明察!”
胡公公的声音发颤,他脑袋垂的很低,不让太后看出自己的心虚失态。
他本来是想要解释的,绝无此事,但是太后既然知情,并且还特意召他过来询问的话,他担心自己此举会更加让太后猜忌怀疑,略一思索,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七皇子确实塞给了奴才一样东西,是个堪称绝品的小玉壶嘴,奴才断了根不能有后,就这么点小爱好,但是皇上和明王……奴才心里也怕,想要退回去,明王他已经走了。事后,奴才因为另外的事,奉命去明王府时,已经将这小玩意儿还给明王了!”
这也就是胡公公,见过场面,一般的小太监,早就乱了。
胡公公郁闷又狐疑,到底是谁将这件事传到太后这里的?那个人又有什么目的?思量过后,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锁定了夜傅铭,心中暗恨,却又无奈。
太后又问了许多,但胡公公人精似的,她根本就套不出话来。
太后心里也着急,但是没有掌握切实的证据,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她,也不能给胡公公冠上和皇子勾结陷害皇上这样的罪名。
“太后,能不能让我和胡公公单独说会话?”
苏梁浅开口,看着太后,微笑着央求道。
太后应允,胡公公倍感压力,不过很快又让自己放松心情。
他虽然被逼无奈帮了夜傅铭,但是对夜傅铭,他心里半分信任也没有。
他跟在庆帝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虽然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这段时间,却是几十年来最艰难的。
他跟了庆帝都这么久了,他不想对他下手,更不想要他的性命。
太后和沈大夫人他们离开,屋子里就只剩下苏梁浅和胡公公两个人。
苏梁浅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胡公公道:“胡公公,起来吧。”
胡公公没有起身,回道:“奴才还是跪着吧。”
苏梁浅也没坚持勉强,她站了起来,走到胡公公面前,蹲下。
“皇上的病,还有他和皇后的事,都是胡公公和七皇子联手设计的吧?”
太后碍于胡公公和夜傅铭的身份,觉得自己没有证据,就是问话,也是委婉的很,但胡公公是什么人,他跟在庆帝身边多年,见了那么多场面,就太后那种方式,除非他自己想要招认,不然根本就问不出什么。
胡公公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苏梁浅,眉梢眼角都是震惊恐惧,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好半晌,他似是才反应过来苏梁浅说的是什么,这又是多大的罪名,嗫嚅着嘴唇解释道:“乐安……乐安县主,这话可不——不能乱说!”
被苏梁浅那样盯着,胡公公的狡辩,不是很有底气,透着说不出的虚。
“我乱说?”
苏梁浅轻嗤了声,蹲下,“胡公公喜爱收集玉壶,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精品没见过,还有什么样的能让你脸色大变?明王给你的根本就不是贿赂你的玉壶,而是可以威胁拿捏住你的东西,就像他之前对皇上一样,你去王府,也根本不是为了伺候苏倾楣的那几个人,你是向明王确认那件事去了。”
苏梁浅盯着胡公公,说的那样肯定,让胡公公觉得,苏梁浅在自己的身上安了一双眼睛,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了若指掌。
胡公公想辩解,但无从狡辩,他就呆呆傻傻的看着苏梁浅,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就连脑子里,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他都不清楚。
“结果很明显,明王惯用的招数,很惯用。”
胡公公打了个激灵,撑开僵硬的嘴巴,“我——我——”
胡公公想说自己没有,但是我了半天,没有二字,就是说不出口。
“我一个阉人,无牵无挂的,能被别人拿捏住什么?”
“胡公公入宫后,是一个人,无牵无挂,入宫前呢?明王是什么人,胡公公以前没接触过不知道不清楚,现在还不了解吗?你觉得你帮他做事,最后真的能得偿所愿,而不是被灭口?一个喜欢拿捏住别人的把柄控制人的人,如果可以,怎么会让捏着他把柄的人,活在世上呢?就像当年皇上对沈家……”
胡公公微抬着下巴,维持着看苏梁浅的姿势,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只那双眼睛,瞳孔剧烈的张缩,昭示着他的震惊,他的内心更是波涛翻涌,不是不能平静,而是整个都乱了。
苏梁浅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谁告诉她的?
胡公公心里冒出无数的问号。
胡公公和庆帝讨论过,但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苏梁浅知道,她竟然知道沈家的事,她竟然知道,沈家的事,和庆帝有关,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夜傅铭的……
苏梁浅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的还要多。
刚刚太后询问审查他的时候,她不是不说话,她是压根什么都知道了。
胡公公的身体抖的厉害,就和筛糠似的,整个人都在哆嗦。
他看苏梁浅的眼神,除了震惊,还有满满的恐惧不安。
苏梁浅才刚满十五啊,他看苏梁浅的一颦一笑,明明和以往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他却觉得魔魅的让人发慌。
苏梁浅看着胡公公惊惧的模样,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这种就好像见鬼一般的惊惧,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公公跟了皇上几十年,陪伴了几十年,我一直以为公公对皇上忠心不二,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对皇上下手的!”
苏梁浅的声音很轻,但胡公公听她说话,却觉得想哭。
他跟了庆帝这么多年,之所以能有今天,最被看重的就是忠心——
他自然不想对庆帝下手,尤其还是帮着夜傅铭那样的人。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胡公公咽了咽口水,很是用力的吞咽,苏梁浅脸上挂着笑,不浓不淡,随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条红绳系着铜钱的手串,在胡公公的面前晃了晃,还没说给他呢,就被胡公公一把抢过。
胡公公来回翻看好几遍,整个人都是傻眼的,有些大声的问苏梁浅道:“你这东西是哪来的?”
他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苏梁浅缓缓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又给胡公公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胡公公哪有心思喝茶,不接,苏梁浅又让他的面前送了送,“胡公公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既然给你看了,自然会和你解释,喝口茶,冷静冷静,也好清醒清醒。”
胡公公没有迟疑,几乎是动作粗鲁的从苏梁浅手里夺过水杯,一口将水饮尽,又迫不及待的问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胡公公现在是满肚子的疑惑困惑,说都说不完。
“胡公公觉得呢?”
胡公公有些急眼了,苏梁浅见他似要发作,“我刚刚给胡公公茶,是想让胡公公冷静清醒,而不是说不到几句话就急眼,这样的话,我们还怎么谈?”
胡公公收拢住张着的嘴,瞬间没了脾气。
他看着苏梁浅,有千言万语,但是他紧抿着嘴唇,什么都没说。
良久,他闭上了眼睛,不住的做着吸气吐气的动作,用这种方式平复情绪。
大殿内,安静无比,就只有胡公公的呼吸声。
胡公公闭眼吸气吐气,不仅仅是在调整情绪,他的脑子也没停,他在思考。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所有的一切,是夜傅铭下的套,但是现在,他恍惚觉得,这根本就是个局中局。
掌控棋局的人从来就不是夜傅铭,而是苏梁浅。
但苏梁浅年纪轻轻的,这些事情,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呢?还组成了这样的局……
胡公公想要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他的脑子太乱,就和捆绑缠绕着的丝线,根本就理不清。
又过了更久的时间,胡公公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苏梁浅问道:“乐安县主,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苏梁浅用手碰了碰胡公公手上的东西,平静回道:“胡公公没看到吗?上面的胡字,自然是姓胡的人家给的。”
苏梁浅慢慢悠悠的,云淡风轻,却将胡公公急的不行。
“乐安县主,明人不说暗话,您就不要再逗我了。”
胡公公就算脑子没有平日里的清醒理智也明白,苏梁浅他什么都知道,在她面前,像对待太后那样敷衍搪塞,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梁浅脸上扬着笑,豪爽道:“好一句明人不说暗话,那胡公公就先老实交代了吧。”
胡公公哭丧着个脸,比哭还难看,长长的叹了口气,将事情都老实交代了。
“一切都瞒不过乐安县主。一个多月前,明王进宫,确实塞了样东西给奴才,并不熟玉壶,而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那东西,就和您给我的这东西一模一样。”
“我进宫后成了个太监,但是入宫前,是有父母兄弟的,我家以前也是书香门第,后来因为天灾背井离乡家道中落,家里被办法,为了不让我被饿死,才送我进宫的。我母亲在家里出事后,用红绳和铜钱编了两条手串,我和兄长一人一条,那是我进宫,唯一带的东西。”
苏梁浅看着妥协的胡公公,“胡公公又不是第一次和我接触,早点老实交代不就好了。”
胡公公沮丧的低垂下了脑袋,确实,和苏梁浅接触了那么多次,哪次她想要做什么,不是以成功收场?但那是以前,他没想到这回也不会例外。
这样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邪乎?
“我母亲生了两子一女,我姐姐在我进宫前,就生病走了,就只有一个大哥,我父亲大哥前些年都走了,现在就只有一个侄子,我侄儿也有了子女。”
许是对亲人离世的伤感,胡公公提起这些事时,满是伤怀。
“我进宫后净了根没几年,就碰上了八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我跟了他几十年,看着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到九五之尊,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八皇子人很好,我从跟了他,就发誓要做个忠奴,我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对皇上忠诚,但是我不能扔下我的家人不管啊,他们也养育了我快十年,而且如果不是我,他们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是不会出事的,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我不能让胡家因为我绝后啊,就算我狠的下那个心,明王也不会给我那样的选择。”
胡公公说到激动处,眼睛都是红的,愤慨又感慨,无奈至极,诉说着自己妥协的原因。
一边是主子,一边是血肉至亲,胡公公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尤其对象还是庆帝那种人。
苏梁浅是觉得,了解庆帝本质的人,除非是和他一样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不然心里多少都会有所看不惯的。
“我知道,明王不是什么好人,我和他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我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确认家人平安,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我就去地下向他赔罪!”
胡公公提起赔罪二字,一脸坚决,他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并不是因为东窗事发敷衍。
“皇上心思狭隘,比起明王来说,不相上下,胡公公就算是为了家人愿意以死向皇上赔罪,想必也得不到他的原谅谅解。”
苏梁浅实事求是,说的胡公公却是黯然神伤。
“至于明王,他不仅仅是个心思狭小的,处事的手段更是狠毒,胡公公若是走了,他定然也会斩草除根,和胡公公有关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
这些,胡公公都想过,但是除了妥协,他根本就没有别的法子,这段时间他一直撑着,现在听苏梁浅说这些,绝望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乐安县主,你帮帮老奴。”
胡公公拽着苏梁浅的手,如宣誓般坚定道:“只要你能帮我,奴才给您当牛做马,您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奴才,奴才配合!”
胡公公话落,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他跟了庆帝几十年,一直效忠于他,前不久才背叛了他投靠了夜傅铭,现在又向苏梁浅这样一个小女娃投诚,胡公公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忠心简直不值一提。
“胡公公先和我说说明王的计划。”
苏梁浅云淡风轻,不紧不慢。
“乐安县主,我,那奴才的家人……”
苏梁浅微笑道:“胡公公以为你和明王的事,我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那是因为你真正的家人,在我这里,七皇子手上的胡大壮他们,都是假的,是我找人伪装的。”
苏梁浅并无隐瞒。
胡公公在庆帝身边当差多年,自然是精明又狡猾,但是苏梁浅接触过几次,知道这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站在这个位置,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对和胡公公之间的合作,她不想生出任何波折,她坦诚相告,就是要让胡公公觉得,她实力强大,深不可测,不敢生出别的心思来。
“你说什么?”
“胡公公的事,我比他知道的更早,他知道这事的时候,胡公公的家人,已经在我手上了。”
胡公公狐疑的盯着苏梁浅,并不完全相信,苏梁浅也不着急,继续道:“胡公公的母亲,早过世了,胡公公的家人,现在就只剩下胡大壮,和他的妻儿了。”
“这……这不可能!”
胡公公摇头,与其说他是不相信苏梁浅,不如说他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和胡公公见过面的那个胡大壮不是我的人,这些事,我怎么会知道?”
胡公公失神的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满是悲伤。
大殿内,又是良久的沉默,胡公公在一番思想斗争后,选择相信苏梁浅。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担心我将这些事,告诉七皇子?”
苏梁浅轻嗤了声,笑的自信又从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找上了胡公公,那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而且,胡公公为了家人,舍弃了忠诚,对皇上都下手了,可见你心里在意这份血脉,他们都在我手上,胡公公就算不帮我,也不至于会拖我的后腿。我相信胡公公是个聪明人,我和明王,谁更值得信任,谁又可靠,你会选择。”
虽然夜傅铭和苏梁浅都是威胁人,但是胡公公都觉得,苏梁浅的这种方式和态度,都让他更容易接受。
他和苏梁浅还有夜傅铭都打过交道,比起夜傅铭来说,苏梁浅确实更加可靠,至少,胡公公觉得苏梁浅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和这样的人合作,他不会担心她过河拆桥,斩草除根。
“当年皇上和我沈家的几个舅舅都走的很近,尤其是我四舅舅,我听说他还想娶我母亲呢,胡公公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和我的外祖父和几个舅舅也经常打交道吧?胡公公和皇上是不一样的人,你就没为他的做法不满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适用于任何关系,包括主子和奴才。”
苏梁浅看着胡公公,提起沈家时,有些失神。
“胡公公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奴才,要我是胡公公,我也会心生反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胡公公也不算完全为了自己,你并不是不忠诚了,而是忠诚是要给值得的人。”
胡公公之前几次想哭,但都忍住了眼泪,不过在苏梁浅提起忠诚是要给值得的人时,却觉得找到了谅解他的知音,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乐安县主。”
他喃喃着叫了声,是哽咽的。
“八皇子很早以前就有野心,他和沈家来往,就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沈家的那些人谁对他都没设防,沈家的几个公子,将他当兄弟一般,对我这个奴才都很好。八皇子明明说过,他一心皇位,是为了造福百姓,开创北齐的盛世,但是,但是……这段时间,他因为和七皇子的矛盾,时常莫名其妙,大发雷霆,他一心想要置明王于死地——”
胡公公经历天灾,家道中落,他是很能明白百姓的疾苦的,所以当年庆帝野心勃勃的说登上皇位是为了一展抱负的时候,他也是热血沸腾,雄心壮志,结果,他看到的却是,庆帝因为自己的疑心,和敌国的人勾结,残害忠臣。
半年前,北齐天灾,庆帝发愁,却始终拿不住有力的措施,最后是苏梁浅出面,解了万千百姓和北齐之困。
胡公公在那时候看到的庆帝,还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各种算计苏梁浅和季家。
都说日久见人心。
有些人,相处久了,会因为她的人品胸襟,被折服,而那些自私到极致的人,则会让人心寒生厌。
这种长久累积的情感,一旦迸发,是根本就控制不住的。
胡公公对庆帝本来就有不满,这段时间,有遭受了不少的无妄之灾,现在闹出胡家这样的事情,他几乎不需要太久的思量,就能够做出选择。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十多年前,胡公公或许都不会这般的决绝果断。
他对庆帝,是寒心了。
不管是父亲,夫君,还有君王的角色,庆帝都不称职。
胡公公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前,下了很大的决心,但真的看到庆帝身体抱恙昏倒,他还是后悔自责,觉得说服自己的那些理由,不过都是借口。
他就是不忠了。
一个不忠的奴才。
“是明王让我做的,东西也是他给我的,现在给皇上医治的御医,是他一早就买通的,至于皇后,皇后那边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时间上这样的巧合,很有可能是他蓄意安排的。他和皇后太子不和,如果王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是他前进路上必须要移除的绊脚石,他现在正到处拉拢朝中的官员,除了对皇上下手,他还让我假传圣旨,传位于他。”
胡公公又陆续交代了许多事,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苏梁浅对夜傅铭了若指掌,胡公公对他说的,和她事先预想的,相差无几。
“胡公公不是问我有什么目的吗?我想要的,就是沈家的冤屈得昭,还他们一个清白,至于皇上的性命,胡公公若是不忍下手,我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我这里,有两样东西交给胡公公。”
苏梁浅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小的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玉壶,苏梁浅指了指册子,率先道:“这个册子,是拿回去先看,然后交给明王,另外这个给皇上服下,放心,这个和七皇子的不同,不会要人性命,只是皇上今后想要做个勤勉的好皇帝就难了,我这个人偏心又护短——”
苏梁浅话都还没说完,胡公公边会过意来,接过东西时就道:“奴才觉得十二皇子孝顺温厚,为人正直,堪当大任。”
苏梁浅满意的勾了勾唇,“胡公公放心,我是个言而有信,知恩图报的人,现在时机没到不方便,等事情结束,我会将胡家的人,完好无缺的交到胡公公手上,胡公公今后是想和家人一起,含饴弄孙,还是继续伺候皇上,或者是想在新帝跟前伺候,由你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