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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处混沌未开的天地,狮啸声和金佛吐出的梵音不绝于耳,意念中自己好象置于莽荒远古,某种天地规则正在萌芽,到处都是洪荒猛兽,到处都是天崩地裂,一缕缕若有若无的明悟从心中开始显现。
梵音由“嘛”转为“呢”,又转为“叭”,“”“吽”,六字缭绕往复,世界便仿佛生灭不息,犹如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毁灭重生。
狮啸声洪大无伦,就象是亘古不变的一座大吕洪钟,任由世界毁灭重生,巍然不动。
乌世鉴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感悟中,心中那只三音蟾蜍的叫声同时浮现,仿佛跟这几种声音交相辉映,一种莫名的,若有若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喉头有一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的感知中或许是一万年,十万年,天地灭了又生,苍海化为桑田,喉中那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简直令他烦闷呕。
刹那间宛如天崩地裂,他就感觉到自己不断在朝下沉去,四周冰冷刺骨,漆黑一片。
耳边的声响渐渐远去,归于平静,躯却还在一直下沉,一直下沉。
“你是谁?”黑暗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他就觉得躯一停,双脚踏在了地上。
“你又是谁?”乌世鉴吃了一惊,以他现在神识的强大,居然没有感应到丝毫的气息。
“你不知道我是谁?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眼前突然有烛光亮起,眼前所在的地方,仿佛是一个破败的僧塔内部,一个衣服破烂,黑瘦黑瘦的汉子头发乱蓬蓬的,双眉之间长着一个圆球,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乌世鉴骇然后退,这个男子距离他如此之近,虽然在烛光中看得清清楚楚,但感知中却仿佛没有这个人。
“你到底是人是鬼?”乌世鉴瞬间镇定心神。
“鬼?我当然是鬼。”男子哈哈大笑,“你怕不怕?”
乌世鉴已经恢复镇定,冷笑道:“你如果是人,我还有几分担心,你要真的是鬼,又有什么好怕?”
男子摇头,“果然,果然,人真的是比鬼还可怕。”
他突然露齿一笑,牙齿有如尖刀,又细又密,一张嘴里只怕有上百颗牙齿。
“你是妖族?”乌世鉴见到他的牙齿,顿时知道他不是人类,人类绝不会有这样多而且细密的牙齿。
“妖族?”男子居然也摇了摇头,“我好象以前是妖族,不过现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和尚。”
“和尚都是光头,你的头发这么长,怎么可能是和尚?”乌世鉴盯着他的头顶道。
“谁说和尚就一定要是光头。”男子突然双掌合什,“阿弥陀佛,一切外象皆是虚幻,我心向佛,则万物皆是佛。我心为和尚,那我就是和尚。”
他一指乌世鉴,“就象你,虽然看起来象是个人,其实却是个妖怪,是不是?”
他一指指出,乌世鉴突然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妖气,激得体内青色珠子急速转动,狂暴的气息从体内突然生起,浑骨骼咔咔作响,上青鳞顿生,刹那间化成高两丈有余的巨大青色妖怪。
“哈哈,哈哈,怎么样?你悟了没有?”男子鼓掌大笑。
乌世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恢复了妖,但眼前这个男子一挥手间就得自己化妖躯,自己又丝毫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当真可怖可怕。
“悟什么?”乌世鉴的声音有如金铁交鸣。
“哎,你真是蠢钝,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罗嗦,你去上面问那个和尚去吧。”男子摇了摇手。
乌世鉴顺着他的目光,果然看见一条木制的楼梯,直通向上方。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乌世鉴仍是抬步前行,巨大的脚步声踏在地面上,咚咚作响。
突然间黑影一闪,那个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在乌世鉴的面前,“对了,你要上去问那个和尚,就得先要打赢我!”
不等乌世鉴有任何的回答,他突然直的朝地下倒去,躯一沾到地面,就开始变化。
躯迅速变大变长,露出乌黑的鳞片,乱草似的头颅变得大如巴斗,头生两只短角,双眼之间的球更加巨大,转眼间已经变成一条长十丈,似龙非龙的大蛇。
他这个模样,跟东海的烛龙族倒有几分相似,恍惚间,乌世鉴还以为又回到了东海。
黑蛇边腾起云雾,虽然没有脚也没有翅膀,却仿佛飞了起来,朝着乌世鉴扑来。
“你是烛龙一族吗?”乌世鉴扬手就是九条“龙卷破”,虽然是旋风形成的虚影,但九条黑龙在风中现出鳞甲,反倒比这条黑蛇更加威武。
“什么烛龙?我是蛟龙,蛟龙你知不知道?”黑蛇张口,露出满口尖牙,九道黑龙虚影在它旁旋绕,发出鳞片摩擦的嘶嘶声。
“蛟龙?”传说中的蛟龙乃是一种兴风作浪的恶妖,似龙非龙,似蛇非蛇,倒真的跟眼前这个东西非常相像。
黑蛟长尾一摆,将九条黑龙一一击碎,发出尖利的笑声,躯扭动,散发出惊天的妖气,朝着乌世鉴撞击过来。
乌世鉴站立如山岳,居然不闪不避,突然一拳击出,这一拳毫无花哨,乃是“太祖长拳”里最普通不过的一招“直捣黄龙”。
他这一拳击出,全气息凝聚,青色珠子传来庞大的力量,出拳似慢实快,气息凝而不散,拳头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风声,但却力可断山。
这一拳,已经将武者的奥义体现得淋漓尽致,乃是他得到黎千钧的指点后,化敏为简,去芜存精的全力一击。
这一拳,已经远远在他往所击的任何拳法之上,甚至已不在“龙卷破”之下。
有名师指点,他已经能将体内庞大的力量完全释放!
“砰”的一声,黑蛟十丈长的躯居然被他这一拳击得直飞了出去。
“噫?你这小子好大的力气!”黑蛟惊讶的道,在空中一扭,又冲了上来。
乌世鉴双足踏地,却丝毫感觉不到”厚土之力”传来,他吐气开声,全骨骼筋每一寸都仿佛在蠕动,青色珠子的力量散入四肢百骸,然后又迅速汇入拳头中。
“砰”的一声,黑蛟顿时又被打了出去。
“哎呀呀,你这臭小子!”黑蛟一退顿回,躯突然间变得更加庞大,粗如巨瓮,躯盘旋游动,长尾横击。
乌世鉴又是一拳击出,居然不由己退了两步,蛟上传来的巨力,似乎无穷无尽,越来越强。
“好!”乌世鉴反而欢呼起来,他自从得到黎千钧的指点以来,还从来没有将武者的修为用于实战,眼前这条黑蛟力量惊人,正是练手的好对手。
拳风激,黑蛟咆哮,双方都是以力对力,发出阵阵巨响,僧塔中旋风四起,地面震动。
乌世鉴一“太祖长拳”越打越是顺手,越打越是畅快,越来威力越是惊人,渐渐为拳合,完全沉浸在这种玄妙的感觉当中。
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巨人,一拳击下,就是一座山峰粉碎,一脚踏下,就是一条河流成形,天地间无边无际的灵气滚滚涌入躯,这种拥有无尽力量的感觉,简直就象是开天劈地,摘星拿斗。
黑蛟就象是一堵打不死的铁壁铜墙,一退即回,而且随着乌世鉴的拳头越来越重,它的攻击力居然也变得越来越强。
有好几次乌世鉴被它的长尾扫中,筋骨裂,但在这样的战斗中,他的躯筋骨却变得更加凝实强悍。
不知道打了多久,他越打越精神,越打越是欢喜,什么太祖长拳不太祖长拳早已经丢到九霄云外,完全是凭着敏锐的感知和极快的速度,一拳一脚,竟来不及思考。
黑蛟被他打得哇哇大叫,突然间朝地上一滚,又变成了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子。
他连连摆手,气喘吁吁,“走吧走吧,到楼上去害那个和尚去,我都快被你累死了。”
乌世鉴停步收拳,却突然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个礼,“多谢了!”
刚才黑蛟嘴里说是跟他过招,其实却是在指点锻炼他,让他对武者一道的领悟更加深刻,体魄变得更加强悍。
这样的一战,足以减去他一年的苦修和领悟。
“噫,你倒不是个十足的傻子。”男子嘻嘻笑道,挥手道:“快上去快上去。”
乌世鉴踏上楼梯朝着楼上走去,楼梯陈旧,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头,一踏上去,就是格吱一响,摇摇坠。
在格吱格吱声中,乌世鉴踏上了第二层,这里跟第一层简直一模一样,一个和尚端坐在一个蒲团上。
这个和尚居然长得也跟第一层的那个男子一模一样,要不是他头上是光的,还有九个香疤,加上他的神悲悯,跟第一层那人大不相同,乌世鉴简直就要把他们当成一个人。
“施主从哪里来。”和尚合什道。
从哪里来?乌世鉴一怔,“从第一层来。”
“善哉善哉。”和尚连连摇头,“施主又要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乌世鉴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不知道。”
和尚更是摇头,“施主连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真是可悲可叹,还是赶快皈依我佛,让佛法来点化你。”
“我是妖怪,用不着什么佛法点化。”背生青翼的乌世鉴盯着眼前这个和尚,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在佛祖眼里,人和妖有什么区别?众生平等,都是一样。”和尚叹息,“让我为你念诵一篇经文,看你是否有慧根。”
乌世鉴正要说话,就感觉全已经一动都不能动了,他吃惊的看着和尚,和尚已经清了清嗓子,端坐在蒲团上,开始念经。
一个个字符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居然化成了一朵朵小小的金莲,然后又变成一个个音符,钻入乌世鉴的耳朵里。
乌世鉴连他念的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嗡嗡声响,在耳朵里盘旋缠绕,突然之间,大悲和尚的六字真言清清楚楚的响了起来,三音蟾蜍的鸣叫也同时响起,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如梗在喉,莫名的与天地间起了一种微妙的感应,他突然之间不由自主的吐出一个音“啊。。。”
经文念诵声顿时停止,莲花也好,字符也好,突然间全都消失,天地间一片寂静,就连僧塔的石壁,都变得透明起来。
在僧塔外面,黑色的水流包围流动,一座三层的石塔古老破旧,在水中浮浮沉沉,两根黑色的铁莲,穿过石塔,进入第三层。
“本源之音,破尽一切虚妄。”和尚面露赞叹的微笑,“施主请上楼。”
乌世鉴细细体会刚才发出的那个“啊”字音,玄妙难明,仿佛直指本源,与某种天地规则暗暗契合,他似懂非懂,却知道这个音符有着莫大的威能,合什朝着和尚行了个礼,又朝着第三层走去。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更加明朗,他能够看到塔外水的流动,也能见到第三层当中,有一个人坐在那里。
两截漆黑如黑的铁链,从水中穿进石塔,又穿进那个人的两肩琵琶骨里。
当他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眼前这个人,面容相貌,居然跟第一二层的还是一模一样,双眉间长着一个珠,不过这人高冠古服,上的衣衫一丝不苟,神态从容潇洒,却又跟那两个人大不相同。
铁链穿进他的琵琶骨里,仿佛已经跟血长在一起,但这人淡然坐在一张小几旁,脸露微笑,竟好象是在最华美的宫里赴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你来了,请坐。”他指了指地上,地上一尘不染。
乌世鉴脑中充满了疑问,但他经历了一二层,知道这里的人对他绝没有恶意。
不但没有恶意,反而还带了他无穷的好处。
于是他就坐了下来,高大的躯虽然坐了下来,仍然要比对面那人高出一截。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人欣然道,提起几上的一只小茶壶,取过一只漆黑的小杯,满满倒了一杯茶。
“请喝茶。”他将茶杯推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