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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池搬回卫所,又养了两日,冯越那边已经将苏家谋反案的相关人员都抓全了。
冯越来探望宋池,探望了两次,都欲言又止的。
等冯越第三次过来,宋池主动道:“我这肩伤恐怕受不了车马颠簸,大人若允许,我想请大人先押送一众嫌犯进京,过两日我带虞家表妹一行人乘船北上,待路上养好了病,我再寻一处码头上岸,快马加鞭去与大人汇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他们二人离开京城前,正德帝就交代过,要将苏家众人经陆路押送回京,借此震慑沿途的文人百姓。现在案子已经办妥了,再在扬州耽搁下去有可能引来越来越多的“侠义之士”,而且,江南这湿热的天气实在让人难受,冯越只想快点回京复命。
他来探望宋池,就是希望宋池能让他先出发,此时听闻宋池所言,冯越立即应承下来,并嘱咐宋池养伤要紧,如果身体不适,不用着急上路。
商量好了,翌日早上,冯越便召集他从京城带来的残存的十三个锦衣卫,再从扬州点了五十个官兵,一同押送嫌犯离开了扬州城。
锦衣卫一走,仿佛一大块儿乌云终于从扬州城的上方飘过了,这座繁华富庶的城镇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只有与苏家相关的人们会默默地替苏家打抱不平。
既然案子办完了,宋池又带着阿默搬回了虞家,这次过来,他交代虞宁初尽快解决虞家旧仆遣散等事,如果没有意外,两日后他们便启程返京。
虞宁初已经做好了准备。虞尚在扬州置办的田产铺子,这段时间李管事都帮忙卖掉了,只剩他们暂住的这栋宅子。宅子毕竟是母亲买下来的,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虞宁初决定留着这宅子,母亲葬在扬州,以后她肯定还会过来祭奠,虽然那可能是多年以后。
至于虞家的旧仆,虞宁初挑了一对儿忠厚老实的夫妻,让他们住在下人房里看守宅子,剩下的都遣散了,一个都没留。
傍晚用过饭,虞宁初对虞扬兄妹道:“仆人都遣散了,咱们后日一早出发,今晚明晚暂且让汪嫂照顾你们,等咱们到了京城,姐姐再给你们买新的丫鬟仆人。”
这两个月虞家一片阴气沉沉,虞扬、虞菱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都为能去京城而兴奋,乖乖地应了。
汪嫂领着小兄妹俩下去了。
这时,阿默过来求见,递给虞宁初一封信。
不用说,信是宋池写的。
虞宁初回了院子才拆开信,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希望明早她陪他去逛逛扬州城,不必带丫鬟,马车他也安排好了。
信的末尾,画了一只猫,猫的前右腿流了血,那猫正低头舔.舐伤口。
虽然这只猫画得惟妙惟肖很是可爱,但想到猫指代的人,虞宁初就将信烧了。
次日一早,宋池不请自来,陪姐弟三人共用早饭。
虞扬、虞菱兄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在宋池面前都不敢吭声,只有虞菱,不时偷窥宋池几眼,毕竟宋池长得太俊了,看起来也平易近人。
宋池只默默地吃饭,谁也没看,眼看一顿饭就要吃完了,桌子下面,宋池轻轻踢了踢虞宁初的鞋子。
虞宁初端着碗的手一紧,瞪过来。
宋池朝外面瞥了一眼。
虞宁初知道他无赖,她若不答应陪他出去走走,宋池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待兄妹俩退下后,虞宁初对杏花道:“郡王难得来一次扬州,明日咱们就要走了,今日我带郡王去逛逛扬州城的美景,你在家里守着少爷二姑娘吧,汪嫂年纪大了,不如你陪着有趣些。”
杏花应了。
宋池补充道:“扬州城大,且夜色迷人,我们可能在外面用过晚饭才回来,你与李管事不用着急,留门便可。”
杏花高兴道:“我们姑娘还没看过扬州城的夜景呢,难得有郡王陪着,可千万要玩个尽兴。”
宋池微笑:“那是自然。”
虞宁初只庆幸到了京城后自己身边还有微雨、温嬷嬷,不然都是杏花这么单纯的,哪里防得住宋池。
“出门游玩,表妹还是换身男装吧。”宋池道,“我已经替表妹准备好了,稍后让阿默送过去。”
说完,他先告退了。
虞宁初与杏花回了院子,不久,阿默送了一套玉白色的夏袍来,其用料考究,云纹刺绣精美,绝非临时赶制出来的。
杏花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兴致勃勃地服侍自家姑娘更衣,一边忙活一边鼓励道:“就要回京了,姑娘趁此机会好好玩一场吧,京城规矩那么多,难得这边没人认识姑娘,可惜岚姑娘、湘姑娘不在。”
虞宁初看着杏花,傻丫头好像她自己要出去玩了一样高兴。
确实,除了百姓家的女子,其他但凡有些身份的姑娘,想出去玩都不是那么容易,必须有兄长或长辈陪着才能成行。
若这一日宋池不做些动手动脚的事,虞宁初并不是很抗拒,扬州,她长大的地方,她其实也想好好看看。
换好衣裳,与李管事也打声招呼,虞宁初与宋池一同上了马车。
七月下旬,扬州还是很热,宋池在马车里准备了冰鼎。
不知道是这冰鼎的关系,还是长发头梳成男子发髻露出了脖子,虞宁初觉得很凉快清爽,身体舒服,她心情也还好,挑开一边车帘,透过缝隙往外看。
出发的太早,街边的小摊还在卖早饭,多是些包子汤面粉丝之类的。
“你要去哪儿?”注意到马车朝城门的方向驶去了,虞宁初偏头问。
宋池:“趁早上凉快,先去祭奠岳母、再去大明寺上香,在寺里用完斋饭,下午游湖,傍晚游河。”
虞宁初听他喊母亲为岳母,喊得越来越习惯自然,皱眉道:“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我管不了你,到了我母亲墓前,你休要再这样喊。”
宋池:“好,都听表妹的。”
他这么好说话,虞宁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出了城门,宋池让她将两边的帘子挂起来。
虞宁初挂起帘子,天热,并非出门游玩的好时候,路上游人并不多,倒是远处可见山,近处可见河流,风景与京城颇为不同。
一只白色的蝴蝶突然飞到了车厢内。
宋池笑道:“听闻京城的大嫂曾经引得蝴蝶绕身,原来表妹也有如此美貌,可惜只有我一人得见。”
虞宁初被他“夸”得脸上发热,主要是,那蝴蝶明明只是路过,胡乱飞了一会儿就从另一边窗口出去了,哪里有来绕她?
“有些渴了,劳烦表妹为我倒茶。”又走了一会儿,宋池道。
虞宁初一边给他倒茶,一边低声道:“你少说些话,也不会渴得这么快。”
茶倒好了,宋池却不来接,等着她喂。虞宁初绷着脸将茶碗放到他左侧,马上退回了原位。
宋池笑着喝了茶。
靠近山林,官路消失了,变成了行人长年累月踩出来的小路,马车开始颠簸,赶车的阿默不太放心,扬声问道:“郡王可有不适?”
宋池的看看右臂,道:“还有多远?”
阿默:“步行过去,来回来去可能要半个多时辰。”
宋池:“嗯,停车吧。”
虞宁初见过他的伤,垂眸道:“我前几日已经来拜祭过母亲了,前面都是山路,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是回去吧。”
宋池:“人都来了,岂能失礼?”
说着,宋池右臂不动,起身先下了车。
虞宁初出来时,他伸出左手,扶了她一把。
阿默将黄纸香火等物拿了出来,放在一个篮子里。
宋池:“我们过去,你留在这里看车。”
阿默:“就怕有刺客。”
宋池:“不必担心,表姑娘尽得侯爷真传,能保护我。”
阿默快速低头,虞宁初则涨得脸色通红,狠狠瞪了宋池一眼,抢过阿默手里的篮子往前走了。
宋池笑着跟上。
这里还是山下,虽然没有上坡的路,但两侧都绿树藤蔓,清幽僻静,虞宁初一个人在前面走了一会儿,想到阿默所说的刺客,脚步就越来越慢了,直到与宋池并肩。
“会不会真的有刺客?”虞宁初小声问。
宋池道:“真有刺客,也是去追冯大人了,不会盯着我。”
虞宁初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前面树林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她立即躲到了宋池身后。
一只黑色的大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宋池笑着对身后的姑娘道:“野鸟罢了,你不是练过功夫,怎么这么胆小?”
他又调侃自己的武艺,虞宁初恼道:“我与阿湘都只会耍些空把式而已,哪里敢对敌?”
宋池温声道:“等我们迁到郡王府,你多去陪阿湘,有机会我陪你们过招。”
虞宁初才不稀罕。
前面出现一道岔路口,虞宁初指指左边的,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里就需要登山了。
“你的伤……”
“没关系,不动右臂就行。”宋池说着,左手来接她一直拎着的篮子。
虞宁初低头道:“我拎得动。”
宋池:“那也不能让你拎,你看看别人。”
虞宁初抬头,就见上面的山路上,有一对儿年轻的夫妻走下来了,男人拎着篮筐,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举止亲昵。
她走神的功夫,宋池抢走了她的篮子。
虞宁初无奈,只好走在他身后。
一对儿往上走,一对儿往下走,很快就碰到了。
虞宁初尽量偏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正脸。
分开不久,身后传来那个年轻妻子的声音:“那两个公子长得真俊,哥哥英武些,弟弟太单薄了,倒也惹人怜爱。”
虞宁初听红了耳朵。
宋池停下脚步,等她跟到身边,才笑着揶揄道:“表妹风姿过人,连女子见了都心生怜爱。”
虞宁初只管加快脚步往前走。
美人耳根红透,连修长的脖颈都透着一分薄粉,确实很诱人去疼她。
又走了几步,虞宁初看到了母亲的墓,掩映在青山绿树中间,宋池见她对着那个方向面露悲伤,立即压下了那些心猿意马。
到了墓前,虞宁初让宋池休息,她熟练地将拜祭之物都摆在了墓前的墓碑前。
宋池围着沈氏的墓碑转了一圈,绕到后面,忽然发现一线新土。
那是坟墓被人动过的痕迹。
墓前,她神色虔诚。
宋池从旁边拔了一根野草,仿佛这里的新土是野草根上抖落的一样,有些事,她知道了也只会愤怒难过,不如蒙在鼓里。
一切准备就绪,宋池跪到虞宁初身边,两人分别拿着三炷香,同时拜了下去。
虞宁初:“娘,明日我又要去京城了,以后不能常来看您,您若想女儿,托梦给我吧。”
宋池:“晚辈定会护好阿芜,京城诸事,伯母不必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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